1

不去想那些云里雾里的事了

用文火煎熬诗歌的骨头，云散开又聚拢

静河谷底浮上来的青鱼，用苦难

成全了餐桌上的口福

 

我们都是有罪的人，挂在唇边的仁慈

在肢解、吞食一条鱼的过程中，消失殆尽

一堆骨头，白森森地冒着洁白亚光的两粒牙齿

被我神色庄重地收藏

这是一条鱼的宿命，是一条鱼的痛苦

 

从鱼到飞鸟的演变，在时间的断面上需要多久？

神的魔杖无需策划从远古走来的浪漫

穿越种子的远行，我们的祖先早已规划了

天和地的距离。鱼注定属于大海、湖泊

飞鸟注定翱翔天际，与云霓为伴

 

2

十一月的风吹来深秋喜讯

友情天南地北地归来，围成圆形火锅

这多少慰藉了一颗孤独的心，望见迁徒的大雁

大面积飞走后的冷寂

空留田野、湖泊、芦苇和野草，在低低的风中

一路呜咽

 

记忆总是跳出记忆之外

我爱的人给我以梦、希望和温暖

我们搭建的小屋在十八米的高空，它有一个温馨的名字——

银华花园。我是他唯一的女人和女儿

我是他唯一的牙齿和舌头

是他皱起眉来掩埋的一枚炸弹

 

我倾心于时光的安排，譬如

没有迟一步，早一步，时间刚刚好

在对的空间里，接受神的旨意

我习惯于一堆残骸中，去发现细小的美

两粒泛着亚光的牙齿，我擦出它的洁白和质感

这珠贝的光泽，水之湄悬挂的风铃

岁月的风一吹，叮当作响

 

3

万家灯火亮起来的时候，我把自己阻隔在一座孤岛上

冗长无眠的夜，思想与风一起奔跑

我既是我的知己，也是我无法原谅的敌人

纠结内心的无奈感，泊成夜风中一片海

 

投射的微光中，一只被时光之手构造的小船

时隐时现于海面，它既无法靠岸

又不能扬帆远航

痛苦胆汁在一次次海潮中等待死亡的深秋

 

接受这命定的安排，又不甘于午夜

声嘶力竭地呼喊，神啊，救我——

我将虔诚跪于你的脚下，以死亡之心恳求你的救赎

海潮的轰响吞没了人世间一切的正义和公平

 

4

重新洗牌，是我低低声音的回响

我既不想成为被人啃食的青鱼

亦不想成为被人观赏的飞鸟

我只想成为你身上的某种物件，来衬托

你的华丽和尊贵

 

如果可以，就让我和泥土融合在一起吧

给我愚笨思想和发达的肢体

只要我的爱人在我的土壤之上长出茂盛的绿色

只要太阳的光芒照射你的时候，我是你的一部分

 

5

倾斜的岁月，正在一片一片往下掉着叶子

我时常静坐夕照下，眼望远方

也时常心浮气躁地埋怨和不甘——

 

当无望的命运成为既定的事实

我看见渐已衰老的躯体爬满的皱纹

你已提前步入老年生活，人生中你干着两件事——

打麻将和照顾我

 

这让我想到，被我们吞食的青鱼

和丢弃的牙齿

万物之灵，就这样完成了属于自己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