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些一拥而上的念，不知道了开始

在喉咙里酸涩着，喧响着，拥挤着

再也叫不出来的母亲，就那么去了

1994年11月15日子时，世界凝固成碑文

五十八年的风霜灰暗成一堆过不去的坎儿

我们兄妹五个，一个比一个不堪负重

那方塌下来的天已来不及颤栗，就这样

我们哭着屈膝，给母亲一辈子的苦

给自己大悲大哀的心，一起烙上

一个永别的印，在经年里

一想就怵，一摸就疼

没法不承认，母亲走了

就这么不看一眼不再说一句话归了那个小盒子

归了我们时刻不敢触的痛，在“西山”的阁楼里等着

父亲的千古

我一直都不敢去碰母亲这个话题，甚至

不敢回忆那些笑容和嘱托，每一次浅尝都会

让泪倒流，而且不止

二

这个五月雨后的黄昏，适合一切回忆

有花草的香，也有点凉，有母亲的脚步声

还有老家奔跑着的乳名，都被牵扯着

泛滥成我瞳孔里最饱满的黑，连无可奈何都不行

我找不到一个出口，完成母亲的往事

完成嫩绿或鹅黄的跳跃，我的心思

依旧在童年里喊着妈妈，妈妈

那些抵到我生命髓里的音，嘤嘤绕绕

时而是呼唤，时而是回声

我最大的欠都在母亲这里，根深蒂固

包括那个蓝布褂子和带着您体温的面包

还有您背着一捆自己编好的炕席，都在

一些日子里来回延伸，来回锯痛

我的苦菜花一样的母亲啊，如今

你那里还有满头的霜，满屋子的风口么

还有每天都注射的糖尿病么，您带走的痛

我们撑不起，一座山的分量

已不准打马归来

我能写出许多诗篇，唯独写不好母亲

母亲总会错乱我的念，给最后一段空白

留够，柴米油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