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那座县城最高的建筑前面有一个大大的鱼池

那大概是全县最奢侈的所在

鱼和水草，水草和池底的五彩石，五彩石和鱼

就像天上的云、太阳和雨，它们在夏天经常纠结在一起

 

露着年轻的长腿的少女们在灼热的大街上闲逛

热浪满载她们青春的窃笑和私语

风灌满的帆载着少女阳光的影子，直抵他饥渴的神经

像刻意种植的藤萝的种子，跟她们一起出游的，还有他蔓生的网

 

经过正午阳光的暴晒，他搂着知了进入鱼的身体

进入一种昏睡状态。黑影渐渐在他周围聚集

他们前来围观池中多出来的一条裸体的鱼

医生诊断：他在午后的落日中毙命，死于一场激情

 

２

夏天总有云的集会

天空属于云的兄弟

雨和雨谈了一场恋爱

在雷电的撮合下携手走进教堂

一场盛大的庆典就这样在一个周日的傍晚展开

 

坍塌的河流在直立的云梯上行走

突然而起的喧闹，把谁也看不见的幻影涂抹在灰色画布上

天地橙黄，太阳隐身在地球的背后

就此退休。也许这样最好，退休的太阳

不用每天按时起床，不用将无私的光照亮自私的地球

 

这样最好。太阳与河流、森林、鸟兽一起消失

像男人和女人的私奔，太阳在银河的某处所在隐匿

悬崖上的声音，干净地跌落谷底

像一阵风的自由落体，或者像一个女人

奋不顾身地投入爱情

 

３

县城在与云雨亲昵时逐渐抵达高潮

顺势而来的洪流填满长久积蓄的欲望的豁口

那些鱼池里供围观的红鳟鱼，终于找到逃逸的理由

一一告别水草和五彩石

以洪流的姿态，他们

告别风平浪静的鱼池——那是它们从孩提时起就已熟悉的家园

 

若干天后，小县城的人们发现

那些企图逃逸的鱼，和水草一起

已经被夏天的骄阳制成标本

在县城唯一的马路上晾晒了几个时辰

鱼的骸骨面朝大河

以一种渴望的姿态进入永恒

 

后记：

今天是端午节。不用祭奠屈原，屈原属于历史

鱼属于今天，属于今天的洪荒时代

因此，我们悼念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