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月

　　大水筑巢

　　秘密装运我的蜜蜂和花蕊

　　溪水尽头

　　浣洗的声响若有若无

　　谁一鞭快马

　　拈来亲人的暮照和心跳


 

　　寄 怀
 

　　打亮松香

　　一身落魄寒气

　　迎向火之犄角

　　懒洋洋的

　　可是顶破薄衫的肋骨

　　路八千

　　羸弱之人

　　也曾鞭一匹泣血的良驹

　　江湖哽咽

　　怀抱江南

　　如果天空脸色好转

　　一勺雨拿什么给自己绰约的舞姿壮胆

　　如果木伞心意散漫

　　满如弓的闪电拿什么修饰自己苍白的口语

　　在江南

　　吃饱喝好不太难

　　却能把路过的窄巷瞅见的名人

　　仔仔细细敬佩一遍

　　错过一片阳光可以让内心发霉几天

　　错过一位红颜可以再修行若干年

　　一个书生会骑驴不算好本事

　　他要能把不期而遇的雨

　　折成情诗和书卷

　　一只蜜蜂为了幽会放弃功名中的甜

　　一把折扇开开合合算不准薄命的江山

　　礼失求诸野

　　朝廷和民间各有各的主见和幽怨

　　光阴是一场雨 历史也是

　　淘洗流传的人事

　　和赤足的黄土

　　金榜题名为国事

　　名落孙山是隐私

　　摇完头跺罢脚还是无法窥透

　　当权者如何抓住一场雨的话柄

　　军功黯淡 行券失弃 诗行灰暗

　　最后的牢骚讲给自己

　　热爱的青楼褪妆

　　女子以纱掩面 青春痘已然消散

　　深知来日无多

　　没能邀请一帘烟雨

　　在不曾变形的拱桥上

　　和她一道嫁给另一场雨的遗憾


 

　　青烟祭
 

　　莽山危耸

　　野兽的深笼

　　连清冽的泉涧也隐隐逃遁

　　一弦青烟

　　独坐大火的虎皮椅

　　远远地，要和这高天结拜

　　像一声失足的叹息

　　炙烤的黑夜边

　　一粒瘦小的兵粮

　　丢弃宠爱的眼神

　　一任飞烟聚散

　　扑灭尾随的妻儿和朝廷家眷

　　一任青烟绵延

　　是火对烽燧的嘱托

　　马对时间的误会

 

　　谜 底
 

　　一堆卑微的煤

　　兑现炎烈的火

　　是火，抓伤受潮的十指

　　十指撑开的双手

　　抚亮唢呐

　　是凄凉的唢呐声

　　怀抱庭院

　　是一口上好的目中无人的桐木棺

　　在熟悉的庭院

　　扭伤身子

　　安静的前胸胸口上

　　逃出一颗出窍的落日

　　是笑，折进了灰白的褶皱里

 

　　远 坟
 

　　山在眼底

　　冷若故都

　　山顶上搂抱的两人

　　交换灰尘的风衣

　　像一个黑色开关

　　秃岭是已经接通电源的电器吗？

　　坟再远

　　也要一寸寸探寻和接近

　　一群触电的野麻雀

　　假古董和真骨骼装进大地里

　　大地，大地

　　大地只是一件万寿无疆的寿衣


 

　　河 碑
 

　　浪花轻舞雌雄剑

　　大河沉吟

　　流过郡县

　　废黜的工匠

　　沿石疾走的刀笔凌厉

　　那庄重的移接

　　是落日、涛声的集体创作

　　磷火点燃墓里的硝烟

　　一批人溘然长逝的背影

　　和一个民族血气方刚之间的

　　省略部分

　　从此碑挺拔

　　空余大河之艳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