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香烟

 

一棵吸不尽的香烟无法再短了

堕落于手指之间的

凡尘俗世很难过滤完肺部

不担心

这种堕落，一如

不害怕

堕落

在更大的堕落者私处

 

像我一样的堕落者

只是身体的一小部分

有了病

不伤大雅

那些沉迷其中的

 

我听说

在此时的祖国上

大概也许可能

拥有更大的动作——

外逃

间谍

面面俱到

携儿带女

不厌其烦

 

一个国

的指节不会比我更长了

我只是将一棵烟卷抽得更猛

就像爱情的瘾君子

一根一根

给我输送公民的命运

 

制造的幻想与现实

烟雾缭绕

又有何妨

祖国，我是无法远走的

球上的人类

位居在一种叫故土的大地

呼吸，已是一个习惯

 

邻居们

都知道

我一贯是语言的客人

生活的惯犯

 

 

2 面上的筋

 

指节开始活动

在面里

筋骨旋转

手工活

这麻花的艺术

最终站在竹签上

 

近似于老婆和家园

系于一身

 

她染黑的头发

比我长

她的手势敏捷果敢

比我能

 

来自祖国的女人都很要强

盯住眼下的生活

 

歌颂一类的东西

交给丈夫

属于丈夫

 

3  象形的首饰

 

一个镯子好看极了

配给发福的女人

让她耀眼

 

她的幸福

源于这种自足

她的快感

由于此般知足

当然

并非昂贵的玉

都可以打动一个人

还是时间

总以为

她

的好看一如当初

 

 

4  有卖

 

Y先生看重的人

在W的街经受日晒

这就是

——她的卖

 

她卖

与脚有关

与声音有关

与道行有关

她卖

她好卖

 

她尤其热爱这卖

越卖越老

越卖越忘掉什么是卖

 

反正是卖

卖就卖到死

她说

 

钱是卖出来的

日子就是卖出来的

终于卖老了

她还笑着卖

卖下去

 

几乎就是将自己

埋下去

当然不是卖笑的卖

是笑卖的

卖

当然

与下半身毫无瓜葛

与卖肉无关

 

5  布谷这时候来了

 

比较大的鸟

这时候来了

相对于麻雀

我对前者

有一种更大的记忆

 

不是由于布谷个子较大

不是由于麻雀身子较小

——那一年

 

较大的前者亲自让我抚摸

而更多年

我从未触及较小的后者

 

这时的布谷

还是老样子

麻雀也小不到哪儿去

 

但

这时候

布谷来了

这时候如同一个

属于个人的

特定语境

让人对过往

增加关于动物的

厚度

 

6  不这样，或那样

 

想象是没有罪过的

祖国也在内

这个很大的家庭

人多嘴杂

人高马大

也可能

人比黄花瘦

或者

 

一江春水向东流

想象是没有错的

祖国的自由

有一个重大特征

就是

可以写反标

 

可以骂人

可以爱

可以沉默

 

等等

一切

我看在眼里

记在心里

我想

 

我这样想是不会错的

谈不上获罪

我或者

只是一个

微不足道的诗人

在说话

 

7  距现实很近

 

吃喝与睡觉的地方

最为可靠

临街的家

听着风水和牛羊

安然入睡

幸福

 

是梦里的好事情

一回回让人醒来

窗户上的眼

可看见我的尊容

一棵老椿树

将秋天扫来扫去

那些红砖和灰瓦

并不说明今天

怎样怎样了

但我必须承认

 

世界与我

始终相关

这就是说

现实

他的呼吸

即使潜在

又是外在

 

8  一枚词逐渐变熟

 

没接触之前

一枚词

藏在祖国的

某一私处

它像等待现身的虫子

隐而不露

 

生而不滴

现在好了

可以任意提起它

并对它说个三道个四

就像无数个我

那样

一谈它

就觉得世界

可笑加可悲

 

无疑

它

越来越熟了

潜在的事物

在某种深度里

或者只有

当人进一步

深下去

才能感到痛痒

比如祖国

现在让我说出它

让我在

一颗良心上

说出它的存在

它的确

已经熟得见惯不惊

它就是我们

习以为常的

梅毒

大大方方地流行

 

 

9  这个月

 

像任何一个月

哭泣与微笑与生俱来

被我讨厌的东家

还得被我讨好

被我下看的世道

继续下去

 

这个月

像最后一个月

令人想到打包走人这回事

苛刻的主人

像个真主人一般

将手扬来扬去的

唯恐另一个主人小看他

 

像很多月份

我还得小心翼翼地生活

这好像不亚于

一只蚂蚁

看见了大象

 

这个月

谁比谁更大

我不想辩解

即使对祖国而言

 

 

10  石头。一块过时的凳子

 

已经磨光

在它的上面

我已将一些扎肉的东西坐掉

这开始

度过的时间

可以称他为

“过时”——

可以如此

叫着谁的名字

等一个目中有人的人来

或者人不是等来的

是坐来的

或者干脆再磨下去

时间是我的

随意磨

证人，是一个不死的王者

他的嘴巴在暗处闭着

这不说话的事物

在时间的座上客里

姑且让他

成为半生的位置

与我一块好好

打量一下

秋天的祖国

是个什么样子

 

 

11  放开绳子让马奔跑一会儿

 

放开她，小心地看看

后面和前面，然后

让她撒野。小马驹是可爱的

在没有草原的地方

给她讲一些关于草原的事儿

让一头生下来就不懂草原的小马

从知识里先认识草原

给她说风

给她说雨和雪的意义

以及更干净的东西

担心从不多余

热爱从不会断念

她知道了一些不知道的东西

之后，开始上路

放开绳子

让马奔跑

 

12   东西

 

对这些烂掉的东西

我熟视无睹

这些从根上溃烂的东西

它的味道惨不忍闻

我沉默地看待世上的

这某些人和某些事儿

对这些业已腐败的东西

我会称之为

“东西”！

这东西

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主要是我不敢

与这些好玩儿的玩意儿玩儿

祖国的身上很可能

会到处得病

 

烂起来的东西

烂下去

容易感染

我知道

我清楚

我明白

早晚

我会像另一种东西

耦成肥料

这与我

深恶痛绝的东西——

比如“X”

之外的词

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