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浮在空中

我从没看到爷爷年轻过

我生下来他就是爷爷。做爷爷真好

不用上学，抽旱烟，喝小酒

一有工夫就修路补桥

奶奶在我印象中没老过

她比爷爷小十几岁

从不到地里干活，绣花

扑粉，扯寒毛。不等变老就走了

他们没有中年以下的生活

人可以浮在空中

爸爸妈妈没有青年以下的生活

我第一眼看妈，她就是一个妇女

此生最大的遗憾

没看到妈做少女的样子。她若能

做我小学的同桌

我就不会损坏公物

在条桌中间划一道很深的印痕

妈居然替奶奶老了

我正在搜集时光

摧残一个女人的证据

以“反美丽罪”把它告上法庭

但爸爸当真穿破裆裤

与我一起爬上柳树掏鸟窝

不知鸟蛋他掏得多

还是我掏得多

鸟，曾扇着翅膀，拼命啄我

金环蛇一样的童年

在无皮树上游弋，缠络

那树，那么伟岸，那么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