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诗二首

 

父亲的园子

 

父亲移不动山，他的干瘦与母亲的健硕有关

他把山药，黄花菜，当归，何首乌，本草纲目

移栽菜园。母亲的红薯，马铃薯，黄瓜

永远的忙，菜园之外几分地的麻

像无辜农民把土地让给建筑商

菜园之南，老桑树，交出最后的丝绸

蚕，不再缠绵

 

父亲比神农小几岁光景，或几光年

月光从正月跑到腊月，温习几次

光便成环，像一条龙，盘踞父亲额际

小时，巨崇拜父亲，他与神农鼓捣相同的兴趣

尽管兴趣从不确保谁成器

保持距离是起码的尊重

就像水，和水仙，和水牛，所垂范的那样

一窝蜂去做谁谁谁，易造成光污染

且给鱼目制造道德腐败的机会

   

我饲养的一条龙，喉咙，很早就献给美声，美食

它的延伸部分则有所保留地献给美女

一些段子，咖啡，喑哑，呼哨，无由的叹息

也有一小块见风长的地皮

现在，它成了通往菜园的长满牛蒡草的小径

桂冠诗人们真该惭愧，他们的鹅毛笔

对菜园充满敌意，他们的视觉，听觉，触觉

排斥党参、当归的药味

泥土味，暗绿，和悄声低语

 

2011/02/24

 

 

我想，我还没学会散步

 

我想，我还没学会散步

尽管不乏骑白鹿，在杏林抵达浪漫的经历

醒来不是鹿，是羊，上帝的羔羊

角挂在梦上

 

在我还不会像昆虫，在杏花柔软的腹部

开越野车临幸女友之前，我想，我还没学会散步

只要还没用蝶的狐步，声声慢地在花瓣上炫舞

或在吹面不寒的风中，任多愁的泪，簌簌

有如春水，秋水，抑或忧郁王子

就算不得学会了散步　　　　

 

有时我走过产后静默的田野

那些为充盈人类腐败的胃，抛却头颅的庄稼，庄严地躺着

它们被截掉的脚，不舍泥土，还想把未来的路走好

几丛开在穷途的野菊，瑟缩着，像秋揪紧的心

我想，它们还没学会在上帝的花园散步

 

只要我的脚还没踩痛生活中的那点甜

还没踩扁稀松平常的那点苦

苦艾酒的苦，就不大可能学会散步

当我来到海滨公园蜃楼观景台，海鸥像不怕人的鸽子

欢乐的叫声踏着雪浪奔跑而来，那饱满的欲望

比情人的蜜语更为哀伤

 

不会踏浪，就算不得学会了散步

我很早就向石头学会了沉默，习惯像冬天的树

赤裸地站着，让叶子深入泥土，俯拾春天

如果你还没像那立场坚定的树，用命根抓住春

不可以随便散步，树不受我的情绪打扰

一支空灵的歌，不会把它的灵魂软掉

 

只要你的心还没慢下来，就不会散步。在陶园

我长久地停了下来，一只鸟先于我捡起最后一朵雏菊

它遗世的淡，隔世的黄，一次又一次

把我带到悠远的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