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村庄(组诗)

首页 > 美文 > 诗歌大全/2019-01-30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远去的村庄

 

它慢慢远去了 只留下苍凉的背影

田野上 那些不知名的花儿都开了

禾苗已长成丰收的模样

这么多年 村庄在哪一条道路上跋涉

又在哪一双眺望的眼神里辗转

这么多年 我懂得了生活

也懂得了爱

村庄 我贫穷的黝黑的爱人

我是你怀里的一扇窗

窗口的呼唤还是从前的

你朴实 你健壮 而我曾经小麦般生长

 

我的怀念多么忧伤

我把自己当做玉米 高粱……

我把自己种在想念

渴望长成结实的姐姐或慈祥的母亲

村庄 我要在你面前长跪不起

为了挽留 我用去了所有的春华和秋实

村庄 我粗胳膊短腿的爱人

让我在你身边再痛哭一回

为你朴素的离去和我千折百转的命运

 

田野

这广阔 这寂寥

这碧绿的从前都是我的

一丛丛的山茶花开了

大豆多么团结

玉米长出了褐色的胡须

芝麻步步高升……

过往是一面痛苦又闪亮的旗帜

我是一个百感交集的人

我不断地遗忘 又不断地从记忆里打捞

 

我多想成为一株庄稼

在陡峭的季节里被播种 被呵护

被亿万亩土地紧紧的围裹

我多想被收割

被堆放在黄金般的颗粒中

从此再也不用四海漂泊 独自伤神

 

时光飞逝 走了这么久这么深

田野还在老地方

它一年又一年唱着粗糙的饱满的歌

它一年又一年等我回来

像一个母亲等待远方的游子

 

怀念

在那片向阳的山坡上

松涛敲打着岁月

草枯了又荣了

大地上的春天多么妖娆

而我的怀念是一根藤

早已爬上了隔世的墙头

原谅我 在你的少年里哭过 任性过

原谅我用滚滚红尘掩埋了你如火的青春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们的青梅竹马留在时间的裂缝里

我们的爱 我们的村庄和烈焰般的痛苦

都成了一场怀念

我承认 我是悲伤的

岁月多无情 我再也不能在你的诉说里

长成一座遮风挡雨的廊檐

 

年年月月 我的怀念多么深

你的家早已变成一座隆起的土堆

我们隔着今生 隔着来世

当漫天的云彩低垂

往事潮湿又鲜艳

我又一次来到这里 听小路呜咽 群山耸动

 

乡亲

我爱你们 我跟你们一样

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

秋天把你们结成果实

每一个晨昏都那么安详

每一个日子都波澜不惊

我的父老乡亲 你看

我这么轻 这么卑微难言

我忍着眼泪把你们留在每一个落花的时节

 

一张张熟悉的脸多么亲切

我站在人群中

我知道我是幸福

一声声叮咛 一双双粗糙的大手

我是你们最小的女儿

我有叵测的前途和满怀的时光

我多想像你们一样

在这土地这村庄终老 生生不息

我的父老乡亲

你们是一盏指引方向的灯

当我迷茫 当我辗转他乡

是你们让我忘记俗世的疼和活着的伤

 

三叔

三叔 我时常想起你

在那个郁郁葱葱的村庄里

你的智障生涯一直在那儿

你的脸埋在生活里

是命运的缺口让你无路可逃

是空寂 是孤独

是含冤的春秋让你长成慈父的模样

 

我是你遥远的牵挂

在田间 在地头

你对我重复着笨重的又聋又哑的召唤

我是懂你的

每一个夜晚来临

你眼睛里的灯盏一盏接着一盏

我血肉相连的亲人

我多想成为一座村庄或一粒稻谷

去喂养你破碎的人生

 

雪一样的槐花

是的 它们是春天的雪

温暖的雪

在枝头肆意的 没有边际的开

开成抚慰 爱和怀想

开成我儿时的姐妹

没有哪一个时刻像现在这么朴素 清白

没有哪一个我比现在更多情

往事是一面忧伤的湖

我谦卑过 落魄过

我决绝的水面浮出一张张黧黑的脸

 

它们开的让人心疼

不要说时过境迁 物是人非

我早已泪流满面

我这个曾经的浪荡子

终于卸下一身的穷困潦倒

不要说是命运让我们离别

我是枝头最柔软的妹妹

当繁华落尽 荒蛮掩埋了沧桑的俗世

我还要回来 看这雪一样的槐花

在村庄深处幸福的失眠 战栗

看过往从生活的枝头纷纷扬扬的落下

 

父亲

父亲 我从未说过我爱你

在那个岁月幽深的村庄里

坚持苦着 累着

你的土地 你的旧时光是挽在时间上的绳索

父亲 因为贫穷 我过早的懂得了生活的艰辛

因为朴素 我理解了什么是热爱是感恩

 

父亲 允许我缄默无言吧

所有的庄稼都已慈祥

河流奔腾着忘记了停泊

骄傲的山峦被审判了一次又一次

父亲 我这样锋利 这样与世无争

我是你绵绵不绝的期盼和生命

我不止一次的叩问:我的父亲

我的村庄 是什么让你们如此沧桑

是苦难?

还是死在黄土地上的一代又一代?

父亲 我是蜿蜒着伸向远方的道路

你是路上徘徊 闷头抽烟的守望者

 

细碎的月光

细碎的月光洒在村庄上

万物都静寂了

万物是一群不说话的宠儿

树影投下来

日子的斑驳处

只有土屋和高高的草垛立在那儿

 

大地上的母亲都有着彻骨的忧伤

为这凉下来的月光

为一场贫瘠的交谈

多年来 我忍受着这样的月光

在我心底安静的照耀 蔓延

我是一个虚度光阴的人

我把爱过的 怨过的

都留给了村庄和这细碎的月光

 

慢下来 再慢下来

这样的时刻

让我们聆听

岁月的沉浮与凛冽

让我们聆听一个远走他乡的人

在月光下轻声的啜泣

 

打谷场

在金黄的草垛边

我渴望是一粒粮食

被倾倒 被一双双勤劳的手反复打捞

当星光隐没于尘世的一角

马灯照耀的是生活也是命运

那些在土地和村庄之间

来来回回的人是我的父辈

他们活着 欢喜着 悲伤着

 

人海茫茫中 我愿意舍弃一身的喧哗

我愿意把自己交给一片庄稼

接受风雨的抽打和父辈不绝的爱抚

我是一个漂泊的人

内心的打谷场总是一片繁忙

像走过一个又一个秋天

 

如今这空空的打谷场

没有了稻谷也没有了秋天

只有几株散淡的野花寂寥的开着

只有我和回忆在彼此折磨 彼此依恋

 

收割过的麦田

只剩下满眼的空荡

那齐整整的麦茬卸下了身上的道路和光阴

它们再没有了明天

它们将成为风中的火焰

把自己熬成灰烬

成为土地的一部分 成为旧生活

 

收割过的麦田静静的伫立着

像失去了什么

它们的额头聚拢着沸腾的村庄

和一场丰收

这忧伤的麦田再也把持不住了

它们和我一样

在生活的低处感概万千

 

只剩下荒芜和一双双挽留的手

那是多年前

我在一片收割过的麦田边痛哭失声

为季节的焦躁和一望无际的空

时光是一把多么锋利的刀

它砍去了生活的荆棘

也砍去了我留在麦田边的天苍苍野茫茫

 

从前 那里是一片树林

从前 那里是一片树林

是一群没有名字的鸟的故乡

风吹过来

树叶沙沙的声音像一连串的低语

黄褐色的土地上

它们肩并着肩 站成春天的兄弟

它们肩并着肩经过风生水起

我曾经是它们中的一棵

我和它们一起见证着村庄的兴衰荣辱

 

从前 那里是一片树林

但现在只有时间静静流过的声响

只有我一遍又一遍的寻找

那些鸟 那些庄稼

和弯腰劳作的人都成了最热切的回忆

那些朴素的愿望

都在枝头悄悄的凋落

我留在树林边的五岁和八岁

早已长成世俗的模样

我忍着泪 我在光秃秃的今天奔走 呼喊

 

清明

整个村庄都是湿的

草木 屋檐 落日

树影下的顽石都是哽咽的

清明的雨淅沥沥的下着

像眼泪 像我们曾经贫困交加的命

这么快 前尘往事就成了一把灰

我的天涯 我相濡以沫的路上

再也找不到你

如果你还活着 我们会有更深的爱情

会有一双动人的儿女

我们的庄稼会变成粮食

我们的内心时刻扑闪着灼人的星光

哦 是哪一年哪一月

我们在幼年的槐树下过家家

你是爸爸我是妈妈

哪一年哪一月

我们隐蔽的幸福变成了深深的悼念

 

农民

我承认 我流着农民的血

我的根在无垠的土地上

小麦杨花 稻子熟了

玉米用力找寻着黄灿灿的生活……

我是它们身旁的一座山

一条温暖的河流

我的爱就是最好的照料

我是一个日夜奔走的人

我把村庄和山茶花一样的爱情

刻在心底 刻在人来人往的红尘里

 

是的 我是农民的女儿

我前程朴素

我内心掩藏着翠绿的清晨

那是怎样的追忆

我多想回到那些鸡犬相闻的日子

看我的父辈们挥汗如雨

看他们岁岁年年重复着

一样的劳作 一样的人生

 

一截土墙

它坍塌的只是前生

它挡住了太多的风雨和寒冷

但现在 它被遗忘到光阴里

它只是一截生活的废墟

我知道 它曾经是伟岸的

它曾经是家 是我停止漂泊的港湾

 

一截土墙的命运终归就是这样

它将要慢慢离去 然后腐朽到时间里

它早已失去了关照和容身之地

它将要成为一阵尘烟

成为了无痕迹的怀念

 

一截土墙在村庄的角落里沉默

它将被冷月所伤

被火热的往事一点点灼穿

哦 多年以后

它可堪回忆

可堪倾塌的一刹那我最后的一瞥

 

1990年的露天电影

那一年 我们聚集在村庄的开阔处

我们紧紧盯着别人的人生

那些山水与风暴

仿佛都藏在我们的身体里

让我们屏住呼吸

沉浸到好人与坏人的苦楚里

如果情深缘浅 就让我们悼念吧

 

我少年的山坡上长满了艾草 胡麻

朗朗的读书声传出破旧的学堂

煤油灯点燃岁月的一角……

请允许我这样怀旧

1990年的露天电影是一场干净的救赎

在时间的怀抱里

我只是一株不起眼的小草

是一个被穷困赶出学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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