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岁末
日历
不知是谁发明了日历这样的物什。挂于壁面,摆于岸台,置于许多类似硬盘的功能里。
日历的存在自有很多种方式,而对于纸质日历的记忆尤为深刻,它总是被钉在家里最为醒目的那面墙壁上,土坯墙面因铁钉经年反复的钉拔而被嵌成一个小的窟窿眼,也不堵上,那是时光的痕迹。年少时曾因身高无法企及无法亲手扯去已逝的一天而沮丧懊恼过。
小的时候市场上的日历像字典般四四方方小巧妥帖。每至年根,父亲总是会骑着他的永久牌自行车到往镇上购物,在买回的一堆日用品里必有那么一本封皮鲜红喜气十足的日历,我总是会抢着先睹为快,似乎是想从中窥视到来年渐次丰裕的生活。后来许是市场需要,也或者是因父亲经年渐衰的视力而特意买回很大本的日历,像一本内容简浅却寓意深奥的哲学,钉在墙上特别显眼。
不论大小吧,这一年的所有时光就那样被装订成册,买卖。那薄薄的纸张里,日子是有先后排序的,并影印图案色彩以区分每个日子的疏密轻重。那时的日子总是觉得特别的丰富且丰盛。不说是传统节日或是谁的生日了,单是二十四个节气就被父母用各种的形式装扮度过,且总能吃到平日里因拮据而无法吃到的美食,或只因食物的美味而特别记住了那样的日子也是可能的。
日历的薄厚更迭真实的彰显着指尖时光的飞逝。年初那相对厚实实密匝匝的一摞时光,在日夜晨昏春花秋月间被渐次撕扯消费而去,直至最后所剩无几,单薄薄的突兀在某个黄昏灰暗的光线下,沉默中有略略的孤绝,终是被又一本新的取代,唯有那残次不齐的毛碎碎的页根,昭示着那些已去的再不复转的时光,被扔掉在门后的垃圾桶里。
是的,那些过期的时光仿若穿旧的衣,用破的伞,终成为了被弃的垃圾。而那执掌于手的另一册日历似宠儿以崭新姿态厚重的钉在墙上,仿似这手中有永远用之不尽的大把光阴。所谓慧极必伤,其实,很多时候人是活在一种憨孜孜傻乎乎的自我陶醉与欺瞒中的,相反,若活的太过经纬分明清醒自觉了,倒会很累。
今,阅读,交友,甚至婚姻都能隔屏相距依网速快慢而进行,日历这种老旧物似乎摆挂的也少了。人们朝九晚五的忙碌着,似有不知今夕何年的感觉。倒是父母还延续着挂日历的旧习惯。每回打电话来总会说叨,今日是霜降,明日是小雪,后日是你的生日等等生活味道时间味道很浓的家常话,让人踏实且温暖。
父母已然习惯了日子被汗渍渍的手撕扯着过,习惯了那样慎重而丰盛的活。
衣
穷人家的孩子,只逢年过节的才能穿上一件新衣服,且一件衣必要经年历时的穿够了本儿。我就是。因而幼年对年的浓浓期盼中似乎更多的成分是对新衣美食的向往。
能够记起的几件新衣服亦都是母亲耗时费力巧手细缝,将姐姐的旧衣服里换面翻新而成,不过却得体合身。那时年幼,还曾一度为此懊恼,自己为什么会是妹妹。而记忆里最奢侈的是十二岁那年,母亲破天荒的为我做了一身翠红色小西服,美不可言。还用剩余的布料给姐姐也做了一条超时代的九分裤,所谓九分却是因布料欠缺而成。那亦是唯一一次的沾沾自喜,觉得姐姐终于沾了我的光。
衣食住行,衣总行在最前。
衣的本来用途是遮羞保暖。但却与许多他物一样,与时俱进的被赋予了更多的含义。
穿衣见性。
衣着打扮总能或多或少的透露出穿衣者的某些特性,却也时有误导。
衣,更像一本书的装帧。经常会因一本书的封底面着色漂亮影印美观而一见倾心购为所有,亦因这种冲动而付出的代价是,书的内容令人极端的失望。
有时候对人亦是如此。所以经验就是,不可以表象妄断。
世间繁浮,虽一物一衣,却多是色彩纷呈名不副实令人缭乱难辨真伪,有时不得不闭起眼目。
衣喜欢棉布,喜欢简单大方,喜欢平民衣大众衣,喜欢生活味烟火味。亦如喜欢图书黑白灰的主色,朴素墨字。许是从小就未培养起对穿着的执意与品位,至此仍觉着穿衣旨在保暖得体即可。
定是审美落伍,与时代脱节。
回顾
联欢。座谈。聚餐。
很多时候,人们习惯了以一种特定的方式对旧年隆重告别,对新年盛情邀约。
所谓,回顾过去,展望未来。
回顾,词面释意为回想过去。
因为回顾的对象与内容是过去的人或事,所以,回顾里总是或多或少的有些留恋与不舍的成分,亦因回顾,那些已逝已失的种种平淡平常的琐事,也会无端的变得美好而生动,耐人寻味起来。
回顾是沧桑的。一般年少时都疏于回顾,因其未走的路较之已过的路更具诱惑力。
回顾是蝉蜕去的壳,泪流过痕,是写下的旧文字。
回顾是挽起裤脚看见的疤痕,是解锁记忆重见的颓废。
回顾是行至路的尽头,优雅的转过身 再望的那一路而过的风景。
回顾是回首凝眸,眺望来路,眺望这一秒之前的逝水流年如隙光阴。
回顾是一鼎佳酿,煨在记忆这盏永不熄灭的火盆上,任你随时饮啜。不过是,有些时候适合人声鼎沸,有些时候适合执手相欢,而有些时候只适合独自倾杯,适合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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