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步过忘川
夏季的时候,习惯一个人光着脚丫穿着短衣短裤或是柔软的睡衣,右手抱着小凉席左手提着小收音机上天台去,听星空下夏绵暖的呼吸,感觉夜凉如水般漫上肌肤,呼吸乡间微甜的空气,有纺织娘在秘密墙缝里的吟唱,星空触手可及。有时候会在朦胧之中寻觅见一丝荧光,那是萤火虫的亮光。露水就这么清凉地温柔地滴落在唇边,滴落在睡梦里的乖巧的花草瓣上,滴落在夏夜柔和的月华里。隐隐中,我的小收音机在梦呓。
我坠入梦境之中。我听见它淡淡地笑说:“要来了。你所要的夏季。属于你的夏季。梦之花将绽放在永恒之河中,绚烂无比。期待你的光临,我的宝贝。”我看见五彩斑斓的虹光交织天际,有徐徐的清风儿飘来带着水果味,我就那么一直微笑,朝着最亮的方向。
我喜于做梦,关于梦境,我想是这个夏季最美好的诠释了。于是怀着这般的期许,我融化进夏季的潮水中,流浪漂泊在生活之间。
火车穿越隧道,穿越山川,穿越河海,穿越黑夜,穿越黎明,车厢摇晃在白寥寥的灯光里。
我发现我可以长时间不与人说话,可以长时间宅在旅馆里,可以长时间发呆和走路,可以使一切都变得格外陌生起来,置身事外,继而变得多愁善感,隔天起来发现湿了枕头。
我不知道旅途中的人会成为别人眼里的一道风景,我不知道回忆会在一个人寂寞的时候疯狂发酵,我不知道自己在看见温情时会由心笑的那么甜,我不知道在自己生病下雨的时候会没有人关心我。穿梭在人海之中,我渐渐地明白了缘分的意义,明白了成长的艰辛,明白了爱。
我喜欢上那颗树,那朵小红花,那个卖我西瓜的阿姨,喜欢上和乘凉的老爷爷奶奶一起吃葡萄喝清茶,听他们唱小曲,跳华尔兹。
阳光落满闺房,那些旧物扬起的灰土尘埃,弥漫了记忆,沸腾了想念,在我的世界盘旋。小小的尘埃啊,你不要寂寞,因为你是我记忆的守护者,是我过往的见证者,默默地在我身旁,和我一起,度过。你说,年华依旧年华,山月仍然山月,可相逢的人还会是从前的那个人吗?
在笑与泪中,我把往事珍藏,珍藏在心底看不见的地方。
台风过境,席卷走所有的所有。窗外的雨脆弱的淋下,滴答滴答,仿佛过了整个世纪。北国的梅雨季节潮湿、缓慢、沉闷、混沌,时常有雾气模糊了你明亮的眸子,而外出后的头发总是微微被露水打湿。自己的心情仿佛也被遮掩起来,忘记了初衷的模样。
怀抱起自己坐在窗台上,听哗哗的风声雨声过,或淅淅沥沥,或滂滂沱沱。思绪被拉长,心沉入空寂之中。暖黄柔和的床头灯在地面影射出一道光晕,让我至少感觉到世界的存在。我看着外面道路上出现又消失的人烟。路上有人在跑,树叶被刮落了一地的凋零,昨晚没收的衣物被暴露在暴风雨里。我觉得他们孤零零的凄惨,于是期待有一个温暖的怀抱,一把有安全感的伞,一碗热热的汤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就自己一个人一直那么安静,冷冷的却觉得逃不出冰川。然后眼眸沉沉地慢慢地合上。
清晨5,6点就会自然醒来,穿着舒适的衣服拖着人字拖出门去不远处的早市买东西,随意抚摸着发丝。这个时候的菜和植物都还很新鲜,我提着从朴坊买来的大布袋穿梭在摊落之间,夏季清晨的空气里总是弥散着一种清新的薄荷香。菜叶上面时常会有刚从山上采摘下来留下的露水,我买了一些蔬菜叶子,还有一些香回去做酱料,买黄瓜回去凉拌,豆类做杂粥,菜式清淡。回家的时候会买些绿色植物,拿了束裁剪后的茉莉,兴兴地回去。我活得不快乐,但是每天都在笑。
买了一束清新可人的茉莉花。嫩绿的花枝和小小的叶子,灵动着春天薄荷绿的光泽,香气里有着邻家小女的娇羞意味。我特意摘了一小朵戴在鬓边。想起陶渊明说过的一句诗: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看到路边有个老人在卖祈福囊,这多像一幅画。我突然间想到了被夜色还要深的忧伤。我慢慢移起步调,走离画外
鱼。青瓷花瓶。松。牡丹画。老学究。桐花路。紫荆花。银色首饰。绣花鞋。螃蟹。对联。拉二胡的。吹箫的。亭子。古书。古董摊。我很难想象出这小小的巷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五湖四海的神奇,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人群又有多少曾是自己梦中出现过的?我不停地在行走,却忘记了自己的初衷,覆没在巨大的人间烟火里。
花布在我看来是一种独具特色的文化。我喜欢它通过光泽和繁复的花纹而呈现出来的丰富内涵和美观。以及那种时光沉淀下来的厚实感。女子的妆容应对上相称的布料,风韵媚人,灼灼迷人。店里有桃红色的提花真丝,孔雀蓝细锦布,尼泊尔进口的淡色麻布,红底黑边蓝丝牡丹花印。我喜欢抚摸它们,就像抚摸着一段有生命有呼吸的记忆,平滑细腻。密密麻麻的针线读出万种情意,倘若我是织布人,我会缝成怎样的百纳图送给远来的有缘人呢?
黑暗夜空下,一个人孤独的像魂灵一样游荡在空旷的广场上,来来回回。是傍晚六七点钟的事。
有时候,寂寞就是这样给人独自享受的。不想接电话,不想说话,不想想其他的事,只有寂寥陪伴。成熟时期里的人就是这样的个性,也许是心的封闭修复,也可能是逐渐步入隔离区。
一个人走到高架桥上,闻着清凉的风。城市的天空上鲜少见到明月和星点。
暗淡的夜色中,石头森林陷入了休眠状态,异于白日的喧嚣。静静的睡眠中,显得可爱乖巧。远远近近的霓虹灯,闪烁着寂静的光。昏暗的路灯发出暖黄的光,照着没有痕迹的道路。
一路上就这么走过,没有人知道的快乐。清醒的头脑里,把自己作为一个书里的夜行者,像鱼一样没有声音地生活。武藏野堂,那个常去的古老书店,也闭上了门扉,隐隐露出温暖的气息。
简楨梦说:“心中曾有一条情绳,无限且坚美。用来系云峰云岳,作为我游憩之屋。用来系飞瀑流泉,作为盛水之坛。也系初日之光,以为羽翼。也系落日云霞,以裁衣。月牙儿无梯,沿绳而上,有风飘然,趁机抖抖,一身尘埃羽衣。闲观人间而眠,自有夜,覆我以星被。”
独爱这女子的风清月朗,开阔心境坚定,似填日月星辰于一心,似容海纳百川于一身。看人世风景,有那么一种清淡明朗的感情,万物此间观来,别具一格风趣。这样的女子在滚滚红尘中尤为珍贵,她的存在,是对活色生香世间的一种恩惠。
看穿百年山谷的幽静寂寥梦,收藏山溪小泉的叮咚隐约语,聆听风声里花叶拔节的生意,笑颜应对一场又一场日光照耀时。风烟俱净,天山共色;岸芷汀兰,郁郁青青;长烟一空,皓月千里;云星满溢,幽寂山林。释放囚禁的生命,追逐一场天荒地老的情事,任无限天宽地长延伸眼前,不求归期。
你知不知道每个人的内心都会有一方他人难以踏入的深奥城池?
你知不知道每个人的内心都会有一潭风生静止不动的碧蓝湖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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