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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我湛然心不起

首页 > 美文 > 经典文章/2019-01-2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夜凉如洗。
    冷寂，涤荡，舒爽，清兴至骨。
    从不为寄物托思，也无聊发毫丝挂碍，一向的年节，都是酣然归梦，不徐不疾。今晚小年夜，忽想起来每每岁除，亮起满屋灯，洗澡，新装，缇绣赤缯，斟了茶盏，守时守岁，不紧不慢。
    立刻，思绪如点燃的烟花，绽放开来，年岁里翻过的章节，在眼前蠢动，立于极近处，清晰出思维，又迅然远逝，我只轻笑，不留。
    断定是睡不着了，索性起身披衣，书房会茶。
    烫壶浄杯，寒炉烹茶，不邀南宋审安的十二先生侍奉，沸腾的壶里，权当是二沸之水，珠玉跳跃。若琛杯，孟臣壶，玉书碨，草中英醇，涤烦子畅。
    卷帙舒散，楮墨随走，安分守己，捧一把茶壶，散漫地寻找，那种把人生煎熬到最本质的精髓。碎步轻挪，想踱出许次纾的盎然，一壶之茶，初巡鲜美，再则甘醇，三巡意欲尽矣。
    如此，赶紧掩门避事，意绪佛棼，只叫案头的一盏茶，飘香于这个寂靜的夜。
    寒天澄清，冬夜明朗，低斟几盏，三境人生。是良亦送的潽洱，醇厚温暖的茶汤，团饼甘液，味浓香永。
    为此，今晚，也当作一醒。
    不曾想，这次的年节，格外忙碌，世事纷杂，琐碎叠摞，还能叫笑容欢欣，笑语平昔，身心致和。去岁喧嚣东楼饮，世间长途，息肩坐凳，歇脚斟茶，从容不紊。
    茶在杯中，忙中争作闲人，浮生适意为乐，我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与香荼永结游，心满意足。
    喜茶，喜潽洱，爱其自然天成，红熟匀泽。岁月在沉淀，深红的汤色，陈香显露，汤亮浮金圈，茶气从壶中漾出，指间染香，深厚驻旧。
    今夜新奇，冬月有意，明镜悬空，谁做冰壶浮世界？清辉澹水木，演漾在窗。
    床头灯一盏，柔光盈盈，银阙在一天，斑斓满屋。月之一轮，映像各异，云峰缺处，冰轮涌没，或浮光耀金，或静影沉壁。在我，却无暇顾及，只知芳茗可娱。
    同饮之人，你说，曾几向梦处，折了刀戈剑戟，掩了笙旗鼓锣，与卿把盏欢语、欢笑、悲言、悲语，极尽浮生四海飘游乐；乃拾琴续断弦，江南春来好，待你来时，好好与春住。早茶晚酒，丝竹佳人，再闲时挂甲，数看旧痕，江水烹新茗，青山当画屏，把往事狼烟送茶酒。
    炉上水腾腾热气，续杯添茶，还与你谈笑。
    周作人先生谓茶，是忙里偷闲，苦中作乐，在不完全的现实中享受一点美与和谐，在刹那间体会永久。
    黄粱梦美，是淳于棼的空欢喜，得之怎样，失之如何。已不做无谓希冀，太多失望，或许升腾另一种希望，茶涤心尘净醉眼，想来每次的得与失，都足够沉静。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燃一支烟，静置案牍，吹散经年累；素手斟茶，隔空有邀，自是经年约。茗战汤面，茶起汤花，你的笑容清澈，掬捧暖茶为我来，生潽陈香。
    常饮生普，习惯了这自然野生的味道，长竿放去随波浪，身心放下如敝帚，自好，最好。
    寒夜煮茶，茶于滚水，几经沉浮，像极了一生事。浅酌静谧，不羁无缚，茶可洗尽古今人不倦，江天一色无纤尘，心素夜更闲，煎茶留静者，飘然间，万事化无，七碗醉，意卓然，习习清风。
    诗书涵圣脉，草木栖神明。一草一木，含香氤氲，赏心悦目，悠然自得。身后影不回首，心上更须一烛光，谈笑百年身，不计愁哪般，心留一净土，喧嚣成虚无。
    壶中小隐，杯茶泛香，脑如冰雪心如火，遣兴再饮几碗茶，来吧。
    平生足未，普洱至交。书乱能帙，杯干自添，夜深共语，茶梦同圆。明朝人事随日出，恍然一梦瑶台客。
    饮茶，只为取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