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里的春夏秋冬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1970-01-0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摸一会蝉猴,小孩子们就开始疯玩。晚上看不清,不能玩跳绳,不能玩丢沙包,不能玩找特务,不能玩打王八,我们最爱玩的就是捉迷藏了。满天的星光下,我们东家藏,西家找,喊着叫着满院子跑,追逐嬉戏打闹,玩得不亦乐乎,甭提多开心了。

  有时候不出去玩,就呆在家里享清闲。吃过晚饭,大人们就在天井里铺张席子乘凉。高大茂密的桐树下,我们在席子上躺着,大人在旁边给我们扇着扇子——既能扇来凉风,又能扇走蚊子。透过稀疏斑驳的叶子,我们看到满天璀璨的星光,那些光彩熠熠的神奇的星星实在对我们太有吸引力了,真恨不得飞到天上摘下来珍藏着。在大人们家长里短的拉呱闲聊和娓娓动听的传说故事中,我们慢慢进入了梦乡,做着一个又一个夏天的美梦。

  童年四季·秋

  秋天是群星璀璨的季节。

  秋天的夜空繁星点点,美丽而宁静,充满了神秘。幽静深邃的夜空中,浮现着一条长长的白亮亮的河流,大人们管它叫天河。天河像一条银龙一样,从南天空一直流到北天空,很是壮观。我们认识星星,就是先从认识天河开始的。最好认的是勺星,也就是北斗七星,它们在天河的北尽头,顾名思义,它的形状就像一把大勺子,是由七颗明亮的星星组成的。天上这个大勺子有什么用呢?我们猜可能是神仙们用来舀天河里的水喝的。天河中段的岸边上还有冲得很直的三颗星,中间一颗又大又亮,前后的两颗略微小和暗一点儿。大人们讲那是牛郎星,中间的是牛郎,他肩上挑着扁担,扁担上一前一后挑着他的两个孩子。他们正要渡过天河,去对岸找孩子的娘——织女。织女星就在河的对岸,也是一颗很明亮的星星,正冲着牛郎扁担的方向。织女是被王母娘娘抓走的,牛郎挑着孩子去追赶,就在快追上的时候,可恶的王母娘娘用头上的簪子在身后划了一道,就划出了那条天河,把牛郎和孩子挡在了河对岸。仰望幽蓝的夜空,吹着习习的凉风,看着闪烁的星星,听着精彩的故事,我们如痴如醉,恨不得自己也化作一颗晶莹的星星镶嵌在天上。

  如果是八月十五,天上的星星就很稀少了,但是月亮却又大又圆。金黄的月亮会从东方升起,慢慢上升到头顶,变得又白又亮。在满院的月光里,我们吃着香甜的月饼,看着满月里的桂花树,想像着嫦娥和玉兔,就觉得人间其实也是快乐无边、幸福无比。

  天上星光灿烂,院子里则是秋虫争鸣。墙根儿边,树底下,草丛中,随处都是蛐蛐的鸣叫,就像夏天的蝉一样,但是蛐蛐叫得比蝉好听。蝉叫得响亮高亢,免不了让人心浮气躁;而蛐蛐则唱得清脆婉转,意境悠长,让人心静如水。我们偶尔会去找一只蛐蛐出来,让它蹦跶;它们黑乎乎的,油光光的,两条粗大的后腿一撑,就能蹦出去好远。蛐蛐蹦了就蹦了,我们不会再去捉它,如果换作是别的,比如蚂蚱或蝈蝈,我们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好歹要逮住它。

  蚂蚱像蛐蛐一样,也是蹦跳的高手,但它们是在白天活动,不像蛐蛐似的喜欢躲藏在暗处。大人们说它们之所以能跳那么远,是因为两条后腿有根强壮的筋。我们逮到蚂蚱,玩弄一会儿,最后都会烤烤吃了。把蚂蚱埋到热柴火灰里,或放到火边上,慢慢烤,烤到翅膀一碰就掉、一捻就碎时就烤熟了。烤熟的蚂蚱又酥又香,入口即化,又很有嚼劲,简直是极品美味,叫人一辈子也忘不了。

  蚂蚱吃的是青草,喝的是露水。秋天的露水可真美丽呀,一颗颗挂在草叶上,颤悠悠的,亮晶晶的,像珍珠一样;红红的阳光一照,露珠就变得更漂亮,像白天的星星一样。随着天气一天天变凉,草叶一天天变黄,蚂蚱也就蹦跶不长了,很让人惋惜。然而最让人伤心的还是燕子,即将飞往南方的燕子。有那么几个早晨,我们会看到一根根的电线上排满了燕子,它们整齐地卧在电线上,一只挨一只,一动也不动,只是静静地凝视。在这里,它们春天筑巢,夏天哺育,而秋天到了就要离去。它们南飞的路上会遇到风雨和捕杀吗?它们飞到南方会很快找到合适的家吗?它们明年还会飞回到我们家的屋檩上吗?总之,祝福可爱的小燕子吧,希望它们也像我们的生活一样越过越好吧。

  秋天的果子特别多。村边有多处果园,果园里有很多果树,果树上长满了红黄紫绿等各色的果子,国光、青香蕉、红香蕉、金帅、鸭梨、糖梨、蟠桃、秋桃、长枣、圆枣……琳琅满目,香气扑鼻,真让人眼馋。别人打收时会分给我们一些吃,但我们不喜欢吃这样的果子。他们打收完了,在树的高处或隐蔽处会剩下一些果子,可任由别人去采,这些果子才是我们最喜欢的。我们当中最灵活的人几下就能爬过去,摘下来炫耀一番,然后扔给树下的我们分享。

  地里的庄稼也成熟了,收割回来后一般要先放到地上晒,晒干后再打场。晒干的豆子很有意思,豆荚会晒得打了卷儿,用手一碰,或用叉子一打,就“啪”一声爆开了,一颗颗饱满的豆粒就滚了出来。把晒干的豆桔叉走,地上留下来的就是金黄的大豆了。花生也要先晒一晒,然后把花生再一颗颗捽下来。有时嫌麻烦,也会磕花生,抓上一把花生棵子,然后用力往竖起来的木板上一磕,大部分花生就被磕落下来,剩下的再找工夫揪就行了。

  最好玩的搓棒子。晒干的棒子扒了皮,露出来一圈一圈一排一排整齐的棒子粒,有通红色的,有金黄色的,非常好看。我们围着大簸箩,一手拿个棒子,一手拿个螺丝刀,先沿着竖立的方向穿去一排棒子粒,然后隔一两排再穿去一排。把穿过的棒子攥在手里一转,棒子粒就搓下来了,只剩下一个光光的棒子芯。有的人家不搓棒子,他们扒棒子的时候留下最后的三五片皮,然后把棒子围着柱子系在一起一层层摞放起来,或者一排排挂在墙上,很是好看。

  最难忘的是在地里捨棉花。秋风吹落了树叶,也吹枯了棉花棵,但棉花却开得像天上的云朵一样又大又白,摸上去暖暖的、软软的,令人爱不释手。我们系上一个包袱兜子,穿行在棉花丛中,摘下一朵朵白白的棉花放进兜子里;地里的棉花越来越少,兜子也越来越鼓,兜子满了,就把捨下来的棉花倒在一个大包袱里,然后再去捨新的棉花。棉花摘下来以后,就剩下枯黄干硬的棉花壳,伸手摘棉花的时候,就会被它拉上一道白印,划破一道口子,回家的时候小风一吹,就会觉得手背刺痛得很。但看到一大包一大包白白的棉花,我们就不会觉得苦觉得累。有时候捨下来的棉花不太干,就把它摊到屋顶上晒一晒。家家的屋顶上都晒有白白的棉花,远远看去,就像是下了雪一样,就像是冬天到来了一样。

  因为秋天收获了粮食和棉花,我们丝毫不畏冬天的严寒,相反,我们热切地期盼着冬天的来临。

  童年四季·冬

  冬天是圣雪纷飞的季节。

  雪开始下的时候,天空阴沉沉的、昏暗暗的,大大小小的雪花毫无征兆、悄无声息地洒落下来;落在屋顶上,落在墙头上,落在柴堆上,落在水井上,落在地面上;有的瞬间融化,有的晶莹闪烁,有的顺势滚落,有的越积越多,大地慢慢改变了颜色,由土黄色渐渐变成雾灰色,继而变成了白色。这时候雪已经下大了,这时候如果抬起头来看,就会看到鹅毛般的雪花漫天飞舞,从高空中朝着不同的方向迅速地飘落下来;总会有几片雪花停落到眼睛上、鼻子上、嘴唇上,使人感到轻飘飘的、凉丝丝的。厚厚的雪花覆盖了房屋、大树、田野、池塘,整个大地变得一片雪白。站在雪地里,静下心来去听,就会听到雪花“簌簌”“唰唰”降落的声音。如果有风,雪花就会飞得飘忽不定,像精灵一样,让人难以捕捉;如果风很大,雪花就会打着旋儿地飞,甚至横着飞,加上北风的呼啸声,让人心潮澎湃、倍感激壮。这时候天和地已经分不开了,全部被大雪笼罩和联结起来,纷纷扬扬的大雪主宰了一切,吞没了一切,也装扮着一切。

  有时候大雪是在晚上下起来的,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雪就停了。红红的太阳一出来,显得格外艳丽,它毫不吝惜地把光芒洒向了大地。推开屋门,一股清新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一张口就能呵出一团白汽来。放眼望去,整个大地穿上了厚厚的白衣服,戴上了白白的雪帽子,没有一丁点儿灰尘,是那么圣洁无瑕。捧起一团雪,晶莹剔透,像白糖一样,吃上一口,还真有点甜甜的味道。

  大人们早早就起来扫雪。雪看上去挺轻,扫起来却很重,扫上一会儿就热得浑身出汗。其实我们并不愿意扫雪,一是因为扫出土来会把雪弄脏,二是因为扫干净了雪我们就没的玩耍了,我们不得不跑到外面去玩。外面的雪太深了,能没过我们的膝盖,要是碰上个雪坑,能陷进大半个人去,在这样的雪地里跑闹很费力气,但我们满不在乎,依旧玩得非常开心。玩之前我们都会先用雪搓手。刚开始搓的时候并不凉,时间稍长手就冻得不行了,但这时要坚持住,咬着牙继续搓下去,不一会儿手就热起来了。据说每搓一次雪,就能挨得住下次下雪前所有的寒冷,不至于冻伤了手。

  太阳好的时候,雪就化得快。融化的雪水顺着屋檐淌下来,但寒冷的天气会把它重新冻成冰溜子。有的冰溜子能长得很长,屋檐下、树枝下都挂了很多,像水晶帘子一样,非常好看。

  大雪封地,天寒地冻,正是农闲的好时候,大人们可以好好歇一歇了。在屋里生上火炉,火烧得旺旺的,有时会把炉子也烧红了,屋子里就变得暖和多了。从土里扒来几块地瓜,或着抓来几把花生,放在炉子上和炉灰里烤,一会儿就烤熟了,香气飘满了整个屋子,吃起来津津有味,格外香甜。

  吃过晚饭,父母会用炉子烧好热水,灌到烫壶里,再把烫壶放到被子里暖和被窝,这样睡觉的时候被窝里就会热乎乎的。安置我们睡下后,母亲们并没有休息,她们扎上一块头巾,把灯花拨得更小,往炉子里填上一些碳末,半敞开盖子,然后开始纺棉织布做针线。昏暗的灯光下,红红的火炉旁,母亲“嗡嗡嗡嗡”转着纺车,“咔咔咔咔”织着棉布,“刺啦刺啦”纳着新鞋,这些优美的声音就像催眠曲一样,陪我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宁静安详的夜晚。

  冬天最热闹的就属过年了。到了腊月底,处处都充满了年味。大集上的年货越来越丰富,种类繁多,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各种吃的用的大人们会买,我们关心的则是好看的小画书和年画,还有各种各样的鞭炮,总要缠着大人多买一些。大人们在家里忙年,扫院子、扫屋子,蒸馒头、蒸糖包、蒸莲花卷、蒸枣卷、蒸刺猬,炸豆腐、炸小果、炸藕盒、炸肉,煮肉、煮下水……家家香气四溢,让人垂涎三尺。我们则边吃边玩,放鞭炮、炸雪堆,跳绳、踢毽子、扔沙包,挤油、磕拐……玩得不亦乐乎。玩一会儿,就力所能及地帮大人们干点活。最愿意帮着贴春联了。我们捧着大人写好的对子,大人们在门框上抹上白白的浆糊,然后把红红的春联整整齐齐地贴上去,感觉一下子就红火起来,热闹起来,年的味道一下子就浓了起来。家家户户的大门和屋门上都贴上了红红的春联,我们就一家一户地看,一字一句地认,比比看谁认的字多,谁背的联多,颇有成就感。

  到了大年三十晚上,吃过饺子,人们就陆续往大街上集中,放鞭炮,看烟花。刚开始人不多,各胡同口都先放小点的鞭炮和烟火招呼人、攒人气,慢慢人多了,就开始了带有比赛意味的燃放表演。这时候放的鞭炮都很长很大,需要把鞭炮缠到长杆子上,让胆子大的挑着杆子放,一点着火,就“劈哩啪啦”炸响起来。这边一热闹,那边也不示弱,有人搬出来自制的特大号“窝窝头”,放到路中央点燃,一时间金花四溅、银星四射,流苏状的火花像喷泉一样越喷越高、越喷越大,“噼啪”乱响,引得人们竞相围观。这时大街上异常热闹,鞭炮声此起彼伏,各种烟花光彩熠熠,还不时有人放个雷子,震耳欲聋、震地欲裂,惹得人们惊笑不已。小孩子们则不顾呛鼻的硝烟味,嘴里吃着好东西,手中点着小烟花,女孩子头上还插朵五颜六色的头花,一伙一伙地在人群里东游西逛,不时扔一个摔炮仗,或者放一个钻天猴、连珠筒,从心底玩得起劲和欢乐。

除夕玩得再晚,初一也要早早起来拜年。吃过饺子,大家都穿好新衣服,一帮一伙地出去拜年。先给自家长辈磕头拜年,再到本家拜一遍,然后再去给其他人家拜年。磕过头后,大人们都会问寒问暖地说几句关心祝福的话,小孩子们则会收到五毛或一元的压岁钱,或者各种糖果糕点和酒枣,欢喜得不得了。整个村子转下来,可能需要两三个小时,有时都中午了,还会偶尔遇见来往邻村拜年的人。不管在家中还是在大街上,碰面的人都和和气气、谈笑风生,到处洋溢着欢乐祥和的气氛。接下来的几天,大家都忙着走亲戚,路上到处都是提着篮子拿着东西带着礼物走亲访友的人。这可能是一年中最清闲的时候,也是最温暖最有人情味的时候,即使招呼亲戚跑前跑后也不觉得累和忙活。

  欢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不到十五,就有人开始下地拾掇了,剪剪果树,或者施点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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