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花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家在东北,难免秋冬时节要储备秋菜,以备冬春食用。

  进了十月,各家就忙碌起来,买白菜,马铃薯,萝卜,胡萝卜等,家家都挖有菜窖,很深很阔,冬暖夏凉,白菜最好留着根,摆在用木头搭建的架子上,隔一段时间还要翻动一下,以防腐烂。马铃薯最容易,解开麻袋嘴,哗啦一倒,就“滚球”了。麻烦的要数储萝卜和胡萝卜,要挖一个很深的坑,然后把萝卜胡萝卜摆放好,撒一些潮土盖严,一两个月过后,挖出来吃,依然甜脆清凉,不糠不萎,比在秋天生长的时候还要清凉可口。

  想起小时侯,爸爸和姑父一起挖菜窖的事,入了秋,选择一块园子的角落,清好荒草杂物,爸爸和姑父就一锨一锨挖将起来,一会的工夫,就只能看见他们的上半身,黄土很潮湿,颜色很诱人。我喜欢站在沿上看着,一会团一掌黄土,绵绵的一团,向着那只黑狗,或者几只小鸡打过去,它们飞跑着,散了团的黄土落在成熟的庄稼上,沙沙的响。上了初中,有些力气的时候,也象爸爸和姑父一样,帮同学家挖菜窖,他们也帮助我。那时侯还不知道疲劳,一边打闹,一边干活,日子很有味道。

  寒假的时候,在奶奶家,记忆里,小时侯的雪很大很大,一片一片真像鹅毛一样,绒绒的,漫天飞舞,一会工夫就落了很厚,坐在温暖的土炕上,看着冰凌花,用手掌温热一掌冰凌,亮出一掌的蓝天,看着晶莹的树挂,还有象叶子一样的叽喳的麻雀,金黄的玉米垛,戴着白色帽子的红色拖拉机,就觉得那一掌的冬天真好。

  在滴着水的窗台上,有时候,我会看见几碟绿色的植物,现在想想,在数九隆冬还有那些绿色在自由生长着,就满眼满心的喜欢,一直延续到现在。一碟是白菜的顶,一碟是萝卜的顶,还有一碟是用秸杆的皮串成圆形,盘在碟子里的大蒜。白菜的花是淡黄的,黄得有些让人心疼,有很细碎的鼓着小米粒一样的花蕊。萝卜的花是绿色的,淡的很嫩,好象有汁液在流动;深的很黑,象深秋季节里的成熟。白白的蒜瓣的顶端长出很细的绿色,不知道是茎杆还是叶子,一圈一圈的绿,那种干净的生长让我喜欢。它们都安静的生长着,在洁白的无土的碟子里,在白雪皑皑的季节里,清新淡雅,明丽自然,有色无味,象极了翡翠玛瑙的雕塑,宛如有阳光在流动,有露珠在凝结。

  在很多的冬天,在很多的日落和黄昏,在奶奶家的窗台上,没有牡丹,没有芍药,没有杜鹃,只有这几碟朴素自然,清新秀丽的花陪伴着我,陪伴着我清明的眼睛和质朴的心灵一起长大。

  上些日子,妻子从超市买回一个心里美萝卜,皮色淡绿,内瓤粉红,拌了几次凉菜,清脆爽口。剩了一个很薄的顶被妻子仍在垃圾桶里,幸好我在厨房里吸烟,被我发现,喜不自持,找来白色的小碟,盛它在里,浇了清凉的水,放在我的案头,每天都细细观察,左右品味,几天之后,它果然露出淡绿的芽孢,很细微,象一个怕见人的孩子,露了一下脸,又急忙的把脸挡上。渐渐的它成熟许多,大方的露出了翠绿的茎杆和细碎的叶子,叶子褶皱着,象里面珍藏着很多故事,现在窗外瑞雪祥临,北风萧萧,天宇洁白。这碟萝卜菜花葱绿着,这种醉人的绿色让我想起一个日渐温暖的季节,感觉生命的璀璨和美好,这种情怀,我要感谢那一碟绿,感谢那勇敢而又平淡的生命。

  读孙犁的散文《菜花》,他说:“我的案头,又有一株菜花了。这是天赐之物。

  家乡有句歌谣;十里菜花香。在童年,我见到的菜花,不是一株两株,也不是一亩两亩,是一望无边的。春阳照拂,春风吹动,蜂群轰鸣,一片金黄。那不是白菜花,是油菜花。花色同白菜花是一样的。

  现在,我已衰暮,久居城市,故园如梦,面对一株菜花,突然想起很多往事,往事又像菜花的色味,淡远虚无,不可琢磨,只能引起惆怅。”

  读着,感觉我还没有老先生那么迟暮吧,可是很多的过往也时常的掀起记忆的门帘,月明星稀的夜里,日上三杆的白昼,打开往事的书,就很难合上,

  那碟翠绿的菜花,在默默的看着我,向我微笑着,我想又一个清明的季节已经离我不远。

  我把目光移向窗外,一片橘黄的夕阳正落着。

上一篇:童年的冬天     下一篇:感 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