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如火话豆包
提起粘豆包,生活在东北的人都不会陌生。一般吃粘豆包的季节大都在冬天。包粘豆包用的原料一般都采用产于东北的大黄米或粘苞米,用水浸泡后,用磨拉成细腻的粉面状,这时的粘面呈金黄色。然后选上好的红云豆,用锅煳熟,拌上白糖作馅。外面包上粘粘的黄米面,整齐地摆放到盖帘上,再拿到寒冷的外面冷冻,等到吃时就捡一些回来,放到蒸屉上蒸熟,然后蘸着用甜菜疙瘩熬制成的糖浆以食,那滋味真是美到心里。
在我记忆里第一次吃粘豆包好像在11岁左右。那是上世纪60年代末一个冬天,我陪同我的老叔去他的岳父家串门。老叔是林业局的汽车队的运材司机,每天早出晚归,难得清闲。春节临近,老叔打算利用休班的时间去趟农村,给岳父、母拜年。那时老叔很年轻,也就23、4岁。老叔的岳父家住在距宁安县城还有20余里的一个叫“庆城”的乡村,从县城抵此中途多是高低起落蜿蜒曲折的山道。也许老叔为安全计,便和我父母商量带我一同前往。由于平时难得远行,有此机会我当然不会放过,遂愉快的答应下来。冬季的早上5点左右,天刚蒙蒙亮,我便和老叔顶着凛冽的寒风,踏着厚厚的积雪向火车站走去,灯火昏暗的候车室里人声嘈杂,我们买票后便排着长长的队伍依次检票上车。车厢里人不多,而且取暖设备十分落后,呵气成霜,但由于出行的兴奋居然让我忘记了寒冷,兴致勃勃地透过挂着厚厚霜花的车窗眺望着曙色朦胧中的山峦、村落、电杆……大约一小时多些,火车在“宁安”站停了下来。我和老叔走出车站,向西面的大山走去。正值腊月,寒风刺骨,空气冷得发辣,山上白雪皑皑,风摇动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刺耳的呼啸,空旷的山道上寂无一人显得有些糁人。老叔怕我冷,就给我讲故事,还别说,就这样一会儿就迎来朝阳东升,彩霞满天。看着美丽景色,寒冷和疲倦都浑然忘却,大约走了两个小时,叔叔指着山下一处炊烟袅袅的村落说快到啦。当我们爷俩迈进老叔岳父家的房门时,大约已是上午10点啦。看到我们到来,老叔的岳父、母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老叔让我称老两口为姥爷、姥姥。佬爷一边连忙把我们让到滚烫的炕头上,一边把火炭红红的泥火盆推到我们面前,让我们暖和一下手脚。嗅着农家带有柴草芳香气息,几近麻木的手渐渐恢复了知觉,我新奇地环视着老叔岳父家的陈设,房屋属于东北农村常见的民居,虽低矮陈旧,但干净整洁,旧式箱柜擦拭的一尘不染,墙壁上贴有色彩鲜艳画有年年有余的年画,梁柁上悬挂着几个装有鸡蛋的罗筐,最显眼的是屋子正中悬挂的毛主席的画像,看得出佬爷、姥姥对毛主席无限敬仰的纯朴之情。两位老人你一声我一语地和老叔聊家常,说到高兴处,姥姥还抹着眼泪。稍顷,姥姥起身下地,从外面抱来一抱已经干透的玉米秸,然后在炉膛里点火做饭,不一会儿饭桌便摆到炕上,就在这时,我知道了一种称为“粘豆包”的食品。姥姥端着一大盘子金黄色的粘豆包放在我的面前,还亲切地说:“吃吧孩子,饿坏啦是吧?尝尝咱们庄稼院的饭。”听到姥姥关切的叮嘱,我的心里暖暖的。姥姥还在我的碗里倒上一些紫红色的油壮液体,告诉我这叫糖稀,蘸着糖稀吃味道更好。果然粘粘的豆包一蘸上糖稀真是香甜无比,我真佩服生活在大山里的农民,居然发明出这样不同寻常的吃法,那一刻在我幼小的心灵铭记下一种名叫粘豆包的食品。庄稼人也很好客,屯亲们说来亲拉,纷纷上门问候,并热情相邀前去做客,好像无论哪家待客的主食,都少不了粘豆包。抑或是地处偏僻,农村的孩子们都很喜欢看热闹,一听说来了外人,很多和我年龄相仿孩子便来观看。也许在他们眼里我是从“大地方”来的知识一定很“渊博”,就很亲切地和我交谈,问我从哪来,离这远不远,火车是什么样子,跑起来有没有马的速度快等,于是我尽所知一一予以回答。当他们听说火车不吃草、不喝水,却能牵着十几节车厢每小时行驶近百里时,个个睁大了吃惊的眼睛。吃完饭后,他们约我出去玩,并给我讲了很多发生在农村的故事,他们告诉我初冬十分山上的苏雀会成群的飞落村里觅食,那种红脑门、红肚囊的山雀歌喉嘹亮,很是可爱;他们对我说村前长满柳丛的小河有很多细鳞鱼、和泥鳅,夏天用手就可以抓到,然后用火一烤香味醉人;我得知秋天庄稼熟的时候附近山上的黑瞎子会到地里掰苞米,每到这是看地人要敲铜盆哄吓以保护收成;美丽的故事令我心生遐想,我才知道在农村竟有许许多多我闻所未闻的奇闻轶事。为了结识我这个新伙伴有的孩子还从家里拿来准备过年吃的冻山梨让我品尝。通过接触,我看到这些孩子虽然年龄很小,但每天都要去山上用爬犁拉一趟柴火,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问起农活来,人人说的条条是道,看得出来他们经常参加劳动,所以每个人的手都很粗糙皴裂,但心眼都很善良纯朴,在农村的几天里,无事时他们总来陪我。有个孩子还送我一把自制的木把弹弓。不知不觉间几天过去了。临行,姥姥用面袋为我装上冻好的粘豆包,并叮嘱我回家给家人问好。听说我要走,那些小伙伴们也来送行,一再约我夏天再来,他们领我去河里捉鱼,眼睛里透出依恋的神情。当我和老叔告别了送行的亲人踏上洒满阳光山路时,我禁不住回头向这座纯朴的村庄眺望,我远远看见那些孩子仍站在村头向我们挥手,顿感一股灼人的热浪袭上心头,目光也随之湿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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