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雪花飞轻盈，老友小聚酒趣浓。

　　回首往事多感慨，午夜送行风雪中。

　　日记本里的这首小诗，记录了几天前一次与老友聚会的场景。

　　今冬以来，哈尔滨的雪似乎较往年多，这不，下了一天的雪到了晚上依然飘飘洒洒，整个城市笼罩在银装素裹之中。下午近4点接到在铁力市工作的一老朋友的电话，告知即将到哈，然后转道去鸡西市参加一个有关教学方面的活动。朋友乃科班出身，且一直工作在教育战线，由于业绩突出，近年来已经晋升为特级教师。在一个县级市里，能获如此殊荣者当不多也。我们相识于上世纪70年代初，屈指算来近40年矣。一份情谊能够历经40年风雨而弥新，非但不易，堪称珍贵。

　　由于我去市里办事没在单位，但为了不冷落朋友，我及时的通知单位的老李为我接待一下朋友，以使其有“宾至如归”之感。然后心急如焚地准备打出租车赶回单位。适值下班时间，打车十分困难。近年来，哈尔滨市民都有这样的感受，越是天气不好，出租车越难打。今天我也亲身体验到了打不到车的窘境。雪花在头上飞洒，地上大雪没踝，路上的公共汽车牛车般地在雪地移动，站台上堆满等车的乘客，一有公共汽车驶来，便潮水般涌去，无奈车上也人满为患，于是抱怨声、叹息声响成一片。看看打出租无望，我便挤上公共汽车，人虽“固定”在车上，思想却自由飞翔，所以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当年与朋友一同生活在故乡林区小镇的许多往事。那时我们尚在风华正茂的年代，共同的特点就是都很喜欢读书。古人云：同门为朋，同志为友。所以就成为无话不谈的挚友。七十年代，文革尚未结束，在我们上学的路边新建成一家小书店，为县派单位。店长姓雷，女儿雷静，为我中学同学，人长得秀外慧中，颇有大家闺秀之仪态，贤淑端雅，曾任小学教师，后来去大庆工作，九十年代后期不幸死于车祸，令人惋惜。书店虽然开张，但书籍种类单一。崭新的橱柜里陈列的多为马列选集等著作、墙上悬挂的也多为领袖们画像等宣传品。尽管如此，这里依然为我们所钟爱。因为我们喜欢那里淡淡的书香和静谧温馨的环境。最大的心愿就是在这里能够看到买到称心如意的书籍，以滋养贫瘠但充满渴望的头脑。每每踏进书店，真有步入世外桃源之感。后来我曾写下这样的诗句，追记那时的心情：

　　小小书店立路旁，闲暇常来此徜徉。

　　书香淡雅浸心底，犹如春风拂胸膛。

　　由于经常光顾，所以也淘的一些“真金”，比如清人蔡东藩所著《前汉演义》、《中华全史演义》等书籍均购于此。稍后，我还在此购买到，《红楼梦》、《水浒》等四部古典名著，这些书至今还排列在我的书架上，伴我走过几十年的风雨历程。所以说小书店之于我们可谓功莫大焉。

　　不觉间行驶到文昌街站点，我下了车以急行军般的速度赶到单位。此时，办公楼里寂静无声，只有一间办公室的灯光还在亮着，我推门进去，只见老李正和朋友亲切交谈，我悬着的心才稍觉释然。互致问候后，看看老友，依然精神矍铄，风采不减，甚为喜悦。古人云；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我等也当：久别重逢须备酒，纵谈盛衰话乡情。于是，稍事休息，我们便冒着大雪走出楼来，一边走，一边还不忘想起水浒传里的片段：林冲风雪山神庙。就这样来到文昌桥一侧的一家名叫“芳馨”的小酒店。

　　我们曾几次来此做客，故店主人十分热情。由于漫天大雪，酒店顾客寥落，显的十分清静，此刻正好煮酒论英雄。稍倾，酒菜便端上来，看看，不惟菜肴烹制得不错，那盛菜的器皿一色兰花磁盘，淡雅温润，堪称美食美器。温一壶老酒，然后依次斟满，简短开场白后，三人就开怀畅饮起来。热辣辣的酒，就像一团火燃沸了激情的浪潮，思绪的小船又驶回记忆的彼岸。我们不由得忆及在故乡时的一些往事。

　　记得当时朋友的父亲在企业任宣传部长，主抓意识形态工作。四人帮覆灭后，一些古典乃至现代名著及刊物为形势所需重新发行，而宣传部更得天独厚。所以朋友的父亲就常常将曾被视为禁书的《青春之歌》《林海雪原》等借给我们阅读。借此我们还经常读到刚刚复刊后的杂志《人民文学》，这是一本在全国很有影响的刊物，上面所刊载的文章也都很有分量。记忆最清楚的曾读了一篇名叫《李愬雪夜袭蔡州》至今对故事情节仍记忆犹新。

　　最难忘的是刚刚粉碎四人帮的那年春节，我们5个朋友抑制不住对国家迎来希望曙光的由衷喜悦，聚集在一个朋友家里过除夕夜，这个朋友家的墙上恰巧张贴了一幅四画屏年画，名字叫《三打祝家庄》，引发了我们浓厚的情趣，也就成为除夕夜的重要谈资。我们在院子里悬挂了一盏红灯笼，吃完守岁的饺子，就走出家门沿林城小镇的公路做环城游。午夜时分，气温低达30几度，呵气成霜，寒风吹在脸上如针扎刀割，但我们依然兴致勃勃，谈笑风生地走在街头。此时的林城小镇，万家灯火，盏盏红灯，宛如繁星闪烁；红灯盏盏，照亮朦胧夜色。环视这璀璨灯海，大家心头涌起滚滚热潮，因为我们知道每盏红灯笼的后面，都是一张张快慰的笑脸。这盏盏艳丽如画的灯火图解着林区人民炽热的心声，这心声即饱含着人民对四人帮覆灭的由衷称快，也有对祖国尽快疗治好创伤重新步入希望的金色大道的炽热期盼。所以在我脑海里，那一幕美丽的灯火简直是无与伦比，故而深深印在记忆的画面，难以忘怀。等我们沿着环城公路快走回家门时，棉帽上、眉毛上已经挂满厚厚的霜花。此时，一轮火红的旭日已经升起在东方，灿烂的霞光映红了我们兴奋的面颊，为了纪念这个难忘的夜晚，朋友们提议各说几句话。记得我曾这样说道：

　　除夕凌寒环城行，满目灯火耀眼红。

　　劫后河山放异彩，巨龙将向九霄腾。

　　弹指间三十几年过去了，但记忆里的那个除夕夜仍清新如昨。每每忆及仍感慨万千。

　　往事永远像一杯美酒在心底荡漾，令人回味无穷；曾经的故事就拼成记忆里的美丽画廊，让人流连往返。

　　就在我们把酒话往事，纵情论古今时，时间在悄然流逝。看看酒店墙上的表，时针已指向晚上8点。为了不误行程，小酌到此结束，于是，买完单，我决定步行送朋友去火车站。走出酒店，那雪还在漫天飘舞，只是感觉没有白天那样冷了，走在车流滚滚的中山路上，路旁的华灯在雪花的幔帐里熠熠闪烁，一座座建筑物被蒙上迷离的面纱，城市犹如童话里的世界。顶着雪花，踏着厚厚的积雪前行，也许是兴奋的缘故，不知不觉就来到车站广场，排着长队送朋友进了候车室，朋友执意不让我们送上车，恭敬不如从命吧，就此告别。我目送朋友，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人海，我才和老李出候车室，然后分手道别，我独自向家的方向走去。

　　雪依然下着，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是啊，喧闹了一天的城市又将进入梦乡。看看腕上的表，已近午夜10点，耳边远远传来一声低沉的火车汽笛声，心里想大概是朋友乘坐的火车要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