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把 红 暖 壶
在我家厨房的平台上有一把常见的暖壶。壶身为铁质圆形,上漆石榴红色,壶肩、壶盖均为银色铝制。醒目的是壶身上画有一朵盛开的牡丹花,那花开得热烈绚烂,洋溢着浓郁的喜气。
这把暖壶,算来已经有31年历史了。记得1981年春天,我和妻子结婚。母亲除了为我们置办了行李被褥和一整套餐具外,还亲自去商店为我们买来一对白底红花的脸盆还有这把暖壶。母亲说以后居家过日子,暖壶是必不可少的用具。我从母亲的手里接过这把暖壶,感到沉甸甸的,因为我知道这几件简单的物品不仅为生活所需,还饱含着母亲对我们新生活的厚望,那就是愿我们永远不离不弃,相敬如宾,温馨常在,幸福长存。
从此这把暖壶就成为我们家庭的一个组成部分,迄今一直伴随我们走过了31个春夏秋冬。岁月更叠,春秋流转。女儿已经工作在外,不知不觉间,我和妻子的鬓边也悄然增添了几丝银发,这把暖壶壶身颜色虽然不似从前那样鲜艳照人,但依旧保温如初,装一壶水两天后仍温热烫嘴。
当阳光照进屋里,辉映在暖壶上,红红的霞光就折射出很多难忘的往事。
记得,结婚第二年的冬天,女儿就降生了。生产后的妻子由于患了乳腺炎,没有奶水,只好用奶粉代替母乳来喂养女儿。八十年代初北方的冬天,窗外常常飘着雪花,温度低至零下30度左右,室内虽然有暖气,但午夜过后,暖气也不是很热,夜里起来照顾孩子等穿上衣服十分不便。为了方便照顾好女儿,每晚都准备好一暖壶开水,我则在沙发上盖条毯子和衣而卧,这样只要女儿稍有啼哭,我就能马上起身,在最短的时间里先给孩子换好尿湿的衣物,然后再用这把暖壶为女儿冲上一奶瓶奶粉。喂饱女儿,再将换洗的衣物细心洗净,逐一晾在暖气上,为下一次换洗。看着恬然入梦的女儿那花朵一样娇小粉嫩的小脸,劳累和寒冷一扫而光,心里充满做父亲的喜悦和自豪。
这把暖壶,让我真切体会到身为人父的深刻含义。
那些年,我和妻子都在工厂工作,由于距离较远,每天要坐通勤车上下班,早上很早就要起来做饭,还要收拾好孩子的行装,然后再出去等车,有的时候,时间来不及,就用开水泡大米饭,作为早餐,尽管这样,从未迟到过一次。
从结婚成家,到现在一共搬了三次家,很多家具已经更新换代,但这把暖壶始终跟随着我们。居家过日子,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但无论什么情况,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给暖壶装满水。妻子常对我说,只要暖壶有热水,就是家温暖的象征之一。的确,记不得多少次风尘仆仆从外地公出回来,一进屋,妻子就会拿起这把暖壶为我倒上一杯热茶,为我洗去旅途的疲惫和风寒;记不得多少次晚上我俯首于案,写着文章,有时会为一句话陷入苦苦思索,又是妻子带着微笑拿起这把暖壶为我杯里续上热水,然后用关怀的语气叮嘱我早点睡吧,别太累了。续满水的杯,袅袅四溢的茶香就像一首温情的歌荡漾在我的心头……这把暖壶,让我感受到妻子目光里传递出的浓浓深情。
人食五谷杂粮,难免头疼脑热。十年前的一个冬天,妻子因病住进医院。住院期间,妻子不习惯喝医院的水。为了让妻子早日康复,每天一早,我都将这把暖壶装满开水,再乘坐公共汽车来到医院,送到妻子床前,供妻子服药饮用,果然妻子恢复得很快。看到我很劳累,妻子说就喝医院的水吧,省得来回跑,但我坚持送水来,毕竟喝自家烧的水更亲切,更利于恢复健康。每当妻子端起我送来的热水,常常惹得邻床的病友投来艳羡的目光。果然在我的照料下,妻子很快就恢复了健康。
这把暖壶,让我践行了夫妻间相濡以沫风雨同舟的责任。
在首都工作的女儿,春节回家过年。看到这把比她年龄还大的暖壶,说现在都是用电水壶了,一插电就能用多便利。我说便利是便利,但这把暖壶意义不一样,尽管它已经很陈旧,但它就像一个记事本,记录着我们生活中的酸甜苦辣,更像一个忠心耿耿的老朋友,陪伴我们走过三十多个春秋的风风雨雨,成为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个忠诚伴侣。
时光如同静静的流水,虽无声息,却使事物悄然改变。天长日久,软木做成的壶塞出现残缺,影响了保温效果。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我曾去过很多商场,几至踏破铁鞋,但都未能如愿以偿。这竟然成为困扰我的一个课题。有道是苦心人天不负。一次公出去外地。忙完公务,朋友们三三两两去散步,我则独自去了商场,走了几家商场一无所获,最后终于在一家不显眼的小日用品商场找到这种木塞,当我拿起来之不易的木塞时,居然生出“他乡遇故知”之慨。那种况味岂一言可蔽之?
如今,这把承载着许多沧桑岁月的暖壶,就像一树历尽风霜的红叶,静立在厨房的一隅,温暖着我们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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