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 逝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姥爷终于没有熬过这个冬天,在一个凄冷的夜晚,悄然离开了所有爱他的亲人。难道这就是一个生命的最终归宿吗?没有人能躲得过这最终的沉寂。正如一片叶的陨落,无论它如何的不舍,终归是要投入广袤的大地,碾作尘埃,化作魂魄一缕。

  回老家吊孝,街门口依然贴吧着妹妹出嫁时的大红喜字,岁月无常,人生的欢与悲,竟是转换的这样突然,让人猝不及防。未进院门,已是哭声一片,顿时一阵巨痛袭来,跌跌撞撞来到姥爷灵前,迎面看到的是他微笑着的相片,一如他生前的慈爱可亲。我轻轻的唤一声“姥爷。”已是泪如雨下,可姥爷再也不会颤抖着手来为我拂去腮边的眼泪,再也听不到我的呼唤,再也不会忙进忙出给我倒水拿好吃的,再也不会拉起我的手,仔细端详半天说“玲子好像又长高了。”冰冷的棺椁已将我们阴阳两隔,所有的思念只有在心底千万遍地搜索。

  我伏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久久不愿起来,仿佛这样可以离亲人更近一些。泪水似倾城的雨,滂沱而下,此时也只有泪水可以释放我深切的悲痛了,在我凄冷的童年,是亲人的爱让我常常感受着丝丝温暖。一直以来,都习惯了他们的呵护,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们的照顾与关爱,从来没有认真筹划过该如何回报这一份份沉甸甸的爱,更没有想过终有一天他们的关爱会渐渐离我远去。从此,“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又会常常地侵扰我,夜深人静时,这丝丝缕缕的痛定会让我泪湿枕边……

  每来一位为姥爷磕头的亲友,舅舅都会烧一把纸钱,缕缕青烟会带去我们的想念吗?姥爷一生节俭至极,但愿这阴间的钞票,能让他在那个世界里富裕安闲的度过吧。我把带来的各色糕点摆在案前,想到姥爷临终前几天都米水未进,不禁心痛如绞,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姥爷身体尚健时,多回来几次尽尽孝心。如今的弥补,只是自求安慰而已。人总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待到失去的时候才会追悔莫及……

  在放杂物的小屋里,无意中看到了一只破旧的鞋,无名指的地方被剪了一个整齐的圆洞。我知道那定是姥爷的遗物。姥爷一生勤劳,即使在晚年也不辍劳作,常年的艰苦劳作,让姥爷的脚都变形了,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没有办法只好在每一只右脚的鞋上都挖一个小洞。望着这特殊的遗物,不免又是一阵伤感。泪眼模糊中,我仿佛看到姥爷佝偻着身子,一瘸一拐地在田间耕作。穿越历史的长河,我看到他穿着长袍在旧时的工厂里打算盘记账;看到他背着医药箱到处给乡亲们打针看病;看到他钻在黑暗的箱房里养蚕种蘑菇;看到他戴着面纱从蜂箱里取蜂蜡;看到他在村里的红白酒席上,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看到他游街串巷做着最小的生意……姥爷心灵手巧,吃苦耐劳,本分谨慎,一生中从事过许多行业,尽管没有成就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业,却用自己的勤劳和汗水供养着儿女们读书立业成家,他的诚实热心同样也赢得了乡亲们的信任和尊敬。

  姥爷家教甚严,生活中的举手投足、待人接物都要有规有矩。记得小时候特别厌烦他的严厉而繁琐的说教。当自己也为人妻为人母时,当我也告诫自己的孩子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时才真正懂得,姥爷的那些规矩对一个人的成长有多么的重要。而姥爷的许多品质和习惯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渗入到子孙后代的血液深处了。

  为了不让姥姥太过悲伤了,我与弟妹们都团团围绕在她身边陪她说话。姥姥十五岁就与姥爷成亲,算是青梅竹马的恩爱夫妻了,他们一起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携手走过的大半个世纪。许多个夜晚,当姥姥感觉姥爷快要不行的时候,都会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几乎整个晚上都不敢合眼。

  可这时的姥姥却异常地平静,她告诉我们每个人都会走这一天,死本就是生的一部分,姥爷的走其实对他是一种解脱。她像小时候那样把我们揽在怀里,劝慰我们不要太悲伤,即使有一天她离开我们也一样不要难过,过好自己的日子最要紧。可我知道,此时她的心里一定比谁都痛,望着姥爷空空的床铺,那种深入骨髓的思念,也只姥姥自己能够体味。

  姥姥一直是个精明能干、豁达沉稳的女人,无论家中有什么大事,她都可以处乱不惊。可姥爷生病这两年,姥姥显见得老多了,往日总是红润的面庞变得暗淡而灰黄,腿脚更加不灵便了,以前总是处处要好要强,现在却早已力不从心了,不得不凡事凑合着。

  望着姥姥眼底摇摇欲坠的眼泪,(她一定是在努力克制着不让其掉下来吧),我突然悲凉的发现,一直是家里主心骨的姥姥,也已经离不开家人的照顾了。

  姥爷下葬那一日,天空突然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不由地想起了漫步的一篇日志“洁白的雪花是一场告别的仪式”。难道老天也懂得人的悲伤吗?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苍茫的四野,穿白戴孝的群山,听着吹鼓手悲怆的音乐和亲人的哀哀的哭泣,心里说不出的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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