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姥姥(三)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上学了,就不能时时与姥姥厮守了。后来因为初中上学要到县一中去读,更不能经常看见姥姥了。而姥姥对于我来说,始终意味着特殊的一种情感,她是我生命中最安全、最自由、最温暖的一个空间。     每次过周末我放下书包,最先跑过去看姥姥。顺着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边跑边跳,头摇晃着,哼着歌曲……那时天很蓝,云很白,让人觉得心里真敞亮、真愉快。     有时也会突然会想:“要是姥姥死了,我可怎么办!”吃饭时,脑子里是这句话;走路时,脑子里还是这句话……我不跟任何人说,好像只要我不说出来,这种恐惧就不可能变成现实。     见到姥姥以后,我就解脱出来。姥姥健健康康的,看不出一点变化。我立刻觉得,我对死亡的恐惧完全是多余。死亡那种东西,与我无关。     童年的心,有时候会觉得生活永恒的,姥姥会永远在那里守候我,而我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最盼着的事情就是放假,一放假就可以去看姥姥了。     姥姥家的院子里有棵槐树,还有一颗枣树。槐树叶子鲜绿,一到五月槐花一开满院飘香,我们就站到东屋的土房顶上,拿根绑着粗铁丝叉子的竹竿摘槐花,姥姥就会为我们几个外孙和外孙女馏苦类(蒸苦类饭),那时能够吃到蒜泥调制的苦类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枣树树桩不很高,树杈分得很大。暑假里天热。有时候,我们几个孩子就爬到树上玩,借点凉意。我们还曾经在杂物房里找到一块平滑的木板,抬到院里,把一头一支,当滑板玩得热火朝天。姥姥从不干预我们的游戏,她常常是坐在槐树阴凉里看着我们。     我们也懂了点事,也知道帮姥姥干些活了。我们带着好奇心学着和面、擀面、揉馒头,跟着姥姥一起把饭做熟,舅舅和小姨可以收工回来就吃到现成饭。     晚饭后,舅舅有时候没有其他事,就爬到房顶上扫一大块干净地儿出来,然后拎个凉席往那里一铺。我们一群孩子便一拥而上,一人抢一块地方。     夏天黑得很晚,红红的太阳在西边的山上挂好久才会落下去,下山老半天,天空还透着一层蔚蓝。然后有深灰色慢慢渗进了那蓝里,天空的颜色就有点像房顶的颜色了——一种沉稳而亲切的灰色。房顶被晒了一天,这时还在散发着淡淡的热气,热气里带着阳光混着泥土的特有的香气——完全天然的香,愉快且心情平和地躺在上面的时候就能闻得到。     空中慢慢有丝丝凉风拂过,夏夜的风开始带走白天的暑热。夜幕逐渐挂上天空,星星一颗颗开始闪现,姥姥会指给我们好多多星星的位置,哪儿是银河,哪儿是挑着一双儿女的牛郎星,河对面哪颗亮晶晶的是织女星,哪七颗星星组成了北斗……     有时,我们会缠着舅舅讲故事。我清楚地讲得他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他问:“想听长故事还是短的?”     “长的,长的!”     “那好。有一只屎克郎,嗡一声,飞得没影了。”然后他就不说话了。     我们等了一会儿,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就催他:“接着讲。”     他笑说:“讲完了。飞得都没影了,还不够长?”     我和其他弟弟妹妹立刻有了上当的感觉,又乱纷纷地嚷道:“讲短的,讲短的。”     舅舅又开始讲:“一只屎克郎,嗡一声,撞到影壁墙上,掉地上了。”     我们大笑。姥姥也笑。     春节寒假的时候,姥姥有时候会参加我们的游戏,她每年跟我们一起烤“十子火”。当地风俗,每年正月初十,在大门前点一堆火,以示来年身体健康、生活蒸蒸日上。听姥姥讲,老年间都是用松柏枝点火,到我们那时候已无处找松柏枝,就地取材就用玉米秸和棉花秸。火一点起来,姥姥就带着我们念:“烤烤手,不生病;烤烤头,真聪明……”她还教我们把几片年糕和馒头片扔到火里烤,说是吃了可以祛病。每年,我们这堆火点得都是最大的,我们会抱来整捆的玉米秸在一旁预备着。每年,我们这堆火也是燃的时间最长的。     直到今天,我还能感受得到那火的温度,火光映红了我们孩子的脸,也映红了姥姥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