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之小 小人之大
小时候,我是个胆怯的孩子,最怕父亲,常常躲着他。尤其在他发火的时候,更是怕得要命。那时候,总盼着快点长大,尽早走出他的视线。
周一下午,父亲打电话给我,说自己牙痛得厉害,想来看看,诺诺的,怯怯的,一如先前噤若寒蝉的我。
前几天, 到医院里看亲戚,见到了与他临床的病友。那是一个瘦弱而孤独的老头,约摸60多岁。听亲戚说,他有一儿两女,可儿子和小女儿从未闪面,大女儿偶尔会送饭过来,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偶尔,我听到了老人打电话给谁的声音,大意是不想出院,怕回家之后没人照看,语气很愤怒,神情也很沮丧。
时光就像一只无所不能而又自以为是的手,翻而为云,覆而为雨。将每一个人从冥冥中带到了这个千丝万缕、纠缠不清的尘世。忽而让我们为人子女,受尽宠爱,忽而让我们为人父母,艰难度日。其间,我们将粗糙的自我抛进巨大的沙漏,磨砺、隐忍、蜕变。孩提时,我们就像刚刚破壳的鸡雏,弱小给了我们成长的巨大空间和蝉蜕的迫切欲望。于是,我们一天天挣扎着,想离开父母的羽翼,努力找寻属于自己的青草地。有一天,我们突然长大,当耳畔没了父母的训斥和唠叨时,当好多事情需要我们自己决定时,当我们敢于对自己的父母大声嚷嚷、断然说不时,我们的心情却莫名的复杂起来,欣喜而感伤、轻松而孤独。直到后来,我们对着自己的子女发号施令、施以教化;曾经强大的父母对着我们吞吞吐吐、低声下气。可自己的内心却又是那样空虚、难过。暮年的父母,一天天变得柔弱、胆怯,就像一个怕事的孩子;壮年的子女,如日中天,咄咄逼人。又是时间,颠倒了这一切,玄妙的蒙太奇般的手。
时移事易。自私点讲,我的感慨不仅仅因为曾经的自己和而今的父亲,甚或还有许多年以后的我与彼时的儿子。
每天上午,坐在舒适的办公室里,手指轻敲键盘。看阳光从后窗进来,然后一点点溜走。下午,它又从前窗悄然而至。直到暮色降临,脚步离去,它什么也没有说。但就在早晚交替的空挡,我清楚的知道,他就在我的头顶照耀。我生有涯,与日偕行。日头也有落山的时候,并不可能永远的盘踞中天。我想,我们每个人也都一样。断不会永远蒸蒸日上,光芒万丈。
有一句网络流行语:善待自己,因为你会死很久;善待身边的人,因为下辈子不一定碰到。子女与父母,那是几千年才能修渡来的最为美丽的约会,是你一生中不可删剪的铁定的情节。我们没有资格委屈自己的父母,因为他们曾经无私的给予;我们没有理由不爱自己的父母,因为我们也会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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