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殇 (一):阴差阳错
人生就像一曲《牡丹亭》,跌宕,起伏,回环,婉转。
人生也是不断的遇见。每次遇见皆是天意,可以是一场美好,也可以是一场灾难。
然而情不知所起,爱只是偏执。
子青遇见梅子,深爱梅子,无可厚非,路人皆知。梅子却被爱得惊惶失措,无路可逃。
——题记
子青来看梅子的时候,是七月,梅子正在地里帮继父插秧。母亲说,还是见见吧,都23岁了,也不照照镜子,还可以嫁给谁。梅子不说话,卷了两腿淤泥在河边洗洗默默地随母亲去见子青,只觉得那天的太阳都烧坏了一样,很闷热!
远远地,看见红砖青瓦的楼前站了许多人,其中一个高个子特别显眼。梅子借故拖拉着走在最后进屋。母亲极为热情,端出瓜果点心招待子青,媒人,以及陪看的人。梅子那天穿了一件蓝底白色印花的蝴蝶衫,白皙细腻的皮肤在阳光下粉嘟嘟的发光,少女的丰腴清丽,玲珑有致,加上她自身的清傲,像江南烟雨一样有着致命的诱惑,可能梅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有多么美好!
当时的农村,23岁是个很可怕的年龄,梅子却不这么想。她一直执拗无比,骨子里固执得可怕。这辈子,如果没有爱情,宁愿一个人。可是这可能吗?
梅子坐在一堆人的目光里,被轮流审视着,安静冷漠。渐渐屋子里挤满了乡邻。记不得多少次这样的情景了,梅子已经习惯这样的氛围坐等他们散去。凑巧的是梅子的姑婆和子青的叔叔居然是熟人。子青叔叔是县城医生,梅子姑婆是小学高级教师退休在家。这层关系,他们聊得甚欢。然而自始至终,梅子没有看子青一眼,也没有说一句话,心里恨不得快点结束这样受罪的氛围。可是那位叔叔和姑婆没玩没了的说七说八,梅子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媒人不断地问梅子有什么想法,如果感觉还好就单独聊聊。梅子撂了一句话:不需要,有缘自然成。便不肯再说。母亲与一帮人把梅子拖到里屋絮叨一堆道理,有好也有坏,梅子依然固执。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散了,梅子却鬼使神差地“咚咚咚”跑上二楼,在二楼的阳台上偷偷看了一眼子青行走的背影,印象里便写着高大,帅气,张扬,不羁。然而,那又怎样呢?那不是梅子内心的爱情。
子青走后,便是梅子的地狱。母亲扔过一张纸,上面有他的电话号码。梅子握着那张纸条,看那一串数字横七竖八像蚂蚁搬家。梅子喜欢书法,国学。若有人把字写的像鱼草一样,那简直是亵渎!于是梅子非常庆幸自己当时的拒绝是正确的。
母亲便开始说子青有如何如何的好,小小年纪自己做生意,有存款,有房子。而梅子呢,除了一肚子书,会写几个字,有个屁用?有人看上那是梅子的福气。梅子沉默着,习惯了这样的数落。于是长夜变清早,没日没夜地规劝,唠叨,数落······梅子终于崩溃。顶撞了几句:你所了解的也只是媒人一面之词,只怕符不了你的意,要嫁你去嫁,反正我不嫁!这下便捅了马蜂窝,炸开了!日子在母亲的刁难里像长满了荆棘的丛林,处处扎心。
八月初便收到子青的信。梅子读了就知道这字不是子青写的,文却都是东一句西一句拼凑的。读起来很好笑。母亲却不以为然,便开始骂,狠话脏话都往梅子身上泼,什么砍脑壳的,什么背时货,什么婊子娼妇······甚至跪下来求梅子:你就答应交往吧,两个妹妹还要抚养,你父亲怎么就丢下你们不管了,我怎么这么么命苦啊,生你这个忤逆不孝的。就凭你这德行,还能有什么发展?趁早嫁个好人家,过几年你就没人来看了······再后来使出了杀手锏,半夜里与继父吵架,吵得鸡犬不宁,天翻地覆。梅子垂着泪,看着母亲匍匐在地哭诉得撕心裂肺,呼天抢地的样子,觉得世界好黑,好冷,好空。好想有个家。
其实梅子没有母亲说的那么难堪,梅子小巧玲珑,知书达理,典型的江南少女。波澜起伏,凹凸有致的身材,青春逼人!真正的蜂腰圆臀,骄傲的胸脯耸立着,那是青春才有的资本!椭圆脸,高鼻梁,额头饱满,双颊圆润,黑黑的眉,细细的杏眼,低垂着,总是储着一些淡淡的忧郁,叫人忍不住怜爱!两片薄薄的嘴唇一张开便露出可爱的小兔牙,越发讨人喜欢!可是这一切,在贫穷艰苦的环境,在母亲无休止的谩骂里,没有人在意,连梅子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美丽和青春!
梅子唯一的出路就是离开是非,永远离开这个没有温暖的地方。对母亲撂下狠话:如果我嫁了,你别后悔!
于是梅子准备提前出去,本来这次回家就是母亲的骗术,母亲为了骗梅子回家相亲电话里装病重,得见最后一面云云······回来便是母亲预先设计的圈套。
梅子决定去县城办外出人员务工证,就想出去再也不回母亲的家。坐在去县城的公车上,窗外一片生机盎然,到处是刚刚插下去的青青禾苗,风过处,涟漪片片,犹如少女的眼波一样迷人。乡下田园的气息扑鼻而来,特别惬意,梅子却无心欣赏。想着自己像孤苦无依的羊儿,在那广袤的水田边无限悲鸣,便泪眼婆娑起来:哪里才有属于自己温暖的怀抱啊!
一路颠簸着,胡思乱想着,很快就到县城。那天办证的人不多,很麻利地就办好了外出证。天色尚早,踟躇在街心,满大街放着潘美辰的《我想有个家》,梅子听得痛彻心扉,更不想回母亲那个家了。到哪里去晃荡无处皈依的灵魂呢?于是拨打一个闺蜜的电话,凑巧闺蜜出去旅游了,顿时泪水宣泄着前世的积怨,无休无止。自然而然地就想起子青在附近,也许可以聊聊。电话拨通,不到一刻钟,子青便出现在梅子眼前。梅子羞涩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好高啊,对于娇小的梅子来说,需要仰视才见。
子青大约一米八几的个头,骨骼清奇,当时流行的西式小分头,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嘴唇,线条清晰。清瘦骨感的脸,轮廓分明。小眼睛里盛满了笑,笑起来两排贝齿很好看!鱼白色竖纹衬衣,当时流行的大裤腿收脚裤,腰里缠着包。梅子站在他身边就像一个可怜楚楚的小妹子。她一时呆呆的挪不开脚,也不知道说什么。子青却很自然地说:跟我去家里,我去换件衣服。刚刚在市场里出来,怕臭气熏到你。梅子说:我就在这里等你吧。子青却说:这里到家里还挺远,我怕你丢了。去吧,你不进屋,在门口等我就可以。梅子还是觉得不妥:万一被你家的人看见,我还没有想好和你交往,这样可不好。子青说:家里没有别人,只有80岁的奶奶和一小侄子在。叔叔他们都上班去了,没事的。梅子想想,没有理由拒绝,再说有什么可怕的呢?跟子青去了,打开门,却一屋子的人,七大姑八大姨都在。梅子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屋,又一次被目光洗礼。梅子在沙发上坐如针毡,努力绽着笑脸,心里却生出怨来,为什么第一次交流便撒谎呢?
子青却说不知道家里怎么那么多人,现在我算赖上你了吗?梅子叹口气,陪我走走吧,这个城市我还陌生。子青便默默地陪梅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转悠,却什么都不买。子青说:我们去喝茶怎样?这天热的,热坏你怎么办?梅子很顺从地跟着他去了解放路的泽平茶馆,要了一杯冻柠茶。其实两个人都不说话,听得见空气流动的声音。梅子享受着这片刻的清宁。低头啜茶时看见对面杯子上的手指,突然地被捉住了心。那一刻,惊艳,震撼,感觉心像瞬间通了电流,似乎要跳出来!那是一双好美的手!梅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一个手指控!子青的手指白皙清瘦,骨节圆润,干净修长。梅子咽着柠茶,暗自想象着那样一双美玉般的手指如果在钢琴上飞扬,那是多么美好的样子!梅子居然有要握住那双手的冲动!
整个下午梅子跟随子青去见他的亲朋好友,看子青脸上弥漫的笑,眼里阳光要溢出来,梅子一直在偷看他的手,觉得子青的笑声像大海一样澄明。这是个极为聪明的男人!梅子在心里断定!子青却不知道。
眼看夕阳西沉,梅子有点不舍地说要回乡下,子青极力挽留,说他有租房,梅子可以住那里。在这里玩几天,过几天他要下乡收购生猪,一起回乡下有个伴!这回梅子没有辩驳。因为她根本就无家可归。再说梅子也想了解子青。于是梅子像一只小羔羊跟着子青,乖乖地依了子青的安排。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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