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果没过冬至，我大概还在陈墅竹海钓鱼。我在东村头靠近鹊湖的地段租了一间带琴房的老屋，和大师傅隐居山里一个月，天天苛弦琴喘。喘到门前绿油油的果树只剩最后一口气。这时，瘦马的电话及时救了我，夜叔，还不回来露露脸商羊怕要造反。我匆忙从鹊湖边捡了一堆腐竹花粉潜回家。一进门，商羊做了个厌恶的手势，“师兄是不是刮了些灰浆塑化剂什么的好治河道治水治前列腺才肯回来。”我仍然口吃一阵，“天冷，老腰和前列腺都冻疮，走不动。”

“拉倒吧，你注意点表情好不好，以为捡了玉帛就想昭告天下。”商羊显得极不耐烦。原先的策划不是那样子，老版本里应该我潜回家就隐匿出来，谁也找不到我，包括商羊，然后她会找着瘦马无穷无尽死哭出来。弄的大伙都鸡犬不宁。当年商家老太爷还扬眉吐气在人间，老太爷照例摆摆手，“哭个鸟毛啊，你男人又没死，不过脱了一身人皮，你就不可以光明正大找别的男人。”从春秋那年夫子收了他家商泽后，老太爷一直这种口气。娘的，到头不照样被勾践征地缴械，神气什么。老太爷看穿我心思，冷丝丝道，“小赤佬你咕嘟什么，你刷了三年不过在老婆肚皮上刷了道坑坑洼洼的刮痕到头连条毛毛虫也没刷出来。”

“夫差当年也挖了沂沟终究输给勾践，这几年大，大，大旱。”我吞吞吐吐说。

“大旱之年必有大涝，不是每一个泡泡都能茁壮成长像老太爷那种胚胎，那是龙种。龙种你懂不懂。”商羊一旁得意洋洋。

那几天牙齿有些酸，从末梢神经一直酸到脚后根。商羊建议让我用竹花粉末刷牙，“老太爷都说了，那么刷可以防花心防奸淫防股骨头坏死防澎大剂。”我争辩说政府也没讲澎大剂有毒，不是老太爷说什么都是正确。商羊沉下脸，“你别给脸不要脸，政府管的事也是你嘴里能随便说的吗，也不照照镜子，以为自己是外交部发言人。”呸，你全家都政府。我争不过她。刷至第三天，酸气少了，脸却鼓涨涨向鹊湖方向挤成一坨。“看看，看看，师兄又没用了。”商羊嘻皮笑脸撑开我的嘴，用筷子往口腔里捣弄一番，“师兄还是从了吧，以后嘴里不用花粉用唾沫也可以刷出条航母杀去钓鱼岛。”

捣到半夜，这婆娘用细胳膊细腿竿死命夹我大腿内侧，说对付我这种贱人夹什么都像夹着坨屎，一点不给力，而且拉稀。我不跟她一般见识。商老太爷仙逝后，我就庄重放弃和她一争高低的念头。是啊，我争谁也不和这女人争——当年吴王夫差看中的是陈墅的西施，关大浮乡什么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