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想做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做什么好?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1、

我小时候住着的大院子前面,有一排白色的四层小楼房,里面生活着我们当地的部分官员。

小楼房的底商有一家小卖铺,附近的小孩子们经常齐聚到此买零食。夏天有1毛钱的冰袋和塑料纸包着的黑猫警长雪糕,以及呼市的蛋卷。冬天有棉花糖、粘牙糖、方块糖,以及小浣熊干吃面。

对于这些现在看来可以直接去买上1个月的,拿回家随便吃的零食。在当时想天天吃,那是不太可能的。我是两三天攒够一次钱,去消费一次。

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是站在小卖铺外面,看小楼房里的孩子们买了后在那边吃,我们咽馋嘴的唾沫。

小楼房里住着一个叫张文的孩子,是我们这些穷孩子们的福星。他经常会买好多的零食给我们吃,虽然年龄比我们小,但是我们都尊敬的称他为文哥。

他和我的关系非常好,常常把给大家分剩下的粘牙糖悄悄地塞给我吃。所以我的牙齿,至今都是里三层外三层,在任何场合都不敢张开嘴放声大笑。

我爱人每次亲完我都问:你的嘴和驴的有什么区别?

我都是挠挠头回答:它的嘴比我的大,它的牙比我的大,它的舌头估计能亲到你的肺。

张文的爸爸是我们当地一个乡里的办公室主任,经常能收到好多人送的礼物

吃不了的,他妈妈就让张文拿给我们吃。

我记得那时候我们穿的衣服,都是那种没有肩膀,似运动装般无比宽松的衣服。人家张文就开始穿黑西服和粉白色衬衣了。我们还都穿着白网球鞋上学,张文就已经有好几双小皮鞋了。那种黑色的,可以系鞋带的皮鞋。我们每天拿手在他的皮鞋上摸来摸去,很是羡慕。所以张文的皮鞋都是被我们摸的光亮光亮的,基本不要他妈妈给擦灰。

 


2、

在我们北方,住在平房的人家,想洗澡只能到公共浴室里去。一般一周去一次或者两次不等,而张文家可以天天洗澡。作为一个北方人,皮肤白的像奶油,我一直以为这是经常洗澡洗出来的。也或许人家的营养也比较好,那头发很细,很顺,还会随风轻摆。

当时我一直以为张文家用的洗发膏里有一位魔术师,可以让发质和色泽如此鲜滑。

有一次张文妈妈出去打麻将,我在经过张文的同意下,用他家的洗发膏洗了一次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那么卷,那么硬。

上了初中,我们之间的差距更明显。每到周末,张文和几个同样住在小楼房里的孩子,都被一辆辆我们叫不上名字的车接回家。而我们都是夏天,集体搭伴走回去。冬天,我爷爷用骡子车来接。

在宿舍里,我们其他7个人的洗漱用品都是一块香皂和一块肥皂,一块白羊肚手巾;一个牙杯和一个牙刷,一支小的中华牙膏;一个洗脸盆和一袋洗头膏,外加一根凡士林棒棒霜。

而张文的这些用品,用一个淡绿色的塑料筐子,装了满满一筐。

常常都是我们3分钟洗漱完毕冲向教室,张文像个女人一样涂涂抹抹半天,慢悠悠的向教室走去。如果时间充足,张文不知道还用什么霜,要把胳膊和腿等都涂上一遍。

在体育课跳木马的时候,站在那堵白墙前面,我和张文是一个鲜明的对比。我又瘦又黑,看起来弱不禁风;张文同样很弱小,但是白白净净,有点楚楚动人。用同学们的话说,这两个就是当时我们吃的一种雪糕,叫黑白两道。

每次在操场上看大孩子们打篮球,张文身边都会有好多女同学围着,一边吃零食,一边欣赏别人的球技。而我都是站在他们的后面,手拿一支8毛钱一包的太阳石烟,在那里猛抽。

在食堂吃饭,张文都有自备的筷子、勺子和叉子,而我们都是用食堂统一的筷子和碗。等我们饭后一堆人冲出食堂的时候,只见张文一个人在洗手池边洗自己的那些自备工具。

他的学习成绩很好,上课都是坐的笔直,手上拿一支黄黑相接的钢笔,在那里静静地记笔记。而我们几个坐在后排的孩子,都是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被老师推出了教室。

考试的时候,张文都是第一个把试卷交了,然后走出考场,到学校的长廊里背英语单词。我是第二个冲出考场,到实验楼后面抽烟。片刻老师会追出来踢我两脚,揪着我的耳朵骂:你试卷空白就不说了,连名字也忘记写了,这到底是读的哪门子的书啊?

每当我被老师再次拉进考场,全考场的同学都是一阵大笑,于是我也跟着大家一起傻笑,笑的无比开心

放假前,成绩出来了。一般情况都是张文是我们班的第一名,我是我们班的倒数第一名。

 

3、

初中的最后一年,大家开始写情书。到操场和花丛里约会,去自行车棚里悄悄接吻。离毕业越来越近的时候,大家开始彼此写留言,赠送同学照片。张文已经和一个家里卖鸡蛋的女孩子确定了恋爱关系,并且在一个周六的下午,大家都回家后,张文给我买了一袋小浣熊干脆面,让我给看着宿舍的大门,他和那个女孩子在里面春宵一刻值千金。

晚上给我两块钱,让我们去学校附近的一个网吧看美女图片,他们在宿舍里葡萄美酒夜光杯。

那时候我们不懂什么是爱,却无比想做爱;那时候我们不知道什么叫情,却到处谈感情。在那个季节,校园里充满卿卿我我,和各种用英语写着的避孕套。

毕业后,我们顺利上了高中。

在高中的第一年,张文有了新的女朋友。他和小楼房里的孩子们经常开着一辆红色的夏利车,拉上一车女孩子到我们当地的一个水库后的小树林里为所欲为。我为了可以坐一下夏利车,就在小树林的某个路口嚼着大大泡泡糖给人家看车。

张文开始把他爸爸的好烟拿出来给我们抽,我记得最深刻的一种是福牌香烟,一包好几十块钱。张文带着女朋友在当地的烈士陵园里假山下打野战,我一个人抽到醉,最后抽到吐。

后来张文的爸爸越来越有钱,把那排小楼房全部买了下来。我记得当我的零花钱有10多块的时候,张文的小钱包里就全是百元大钞了。

张文从生活到学习,都是我们这些在他身边的孩子中最优越的,最出类拔萃的。

高二那年,张文为了出国开始准备。而我们那些孩子依旧在没有目标没有方向的活着,每天为了抽一包廉价的香烟,大家集资。

日子过的平淡无奇,还不如白开水。每天上学下学,唯一的梦想就是考大学。每天吃饭睡觉,唯一的念头就是离父母越远越好。

张文和我,应该算是从小玩大的发小,从小学到初高中都是同学。只要放假,我们都在一起玩。

高中毕业后,张文去了国外留学。我的世界里从此少了一个最要好的同学,多了一个在异国他乡的朋友。

大学里每到周末,我都是坐在宿舍的座机旁等张文的电话,一聊一个多小时。好多等女朋友电话的同学对我很无语,甚至一起让我到楼下的电话亭接电话。为了让我的心理平衡,还集体筹钱给我买了一张50元的电话卡。

 

4、

后来张文在国外的生活越来越丰富,我也开始疯狂的画画,为了我那没有彼岸的理想。彼此之间的来往也越来越少,每次电话中谈的也越来越不投机,直到有一天我们的聊天只剩下了回忆,只留在了曾经,我们也就各自都有了自己不同的生活。

大学毕业以后,我们都进入了社会。为了生活,四处漂泊。来往也是少的可怜。

不过还好,每年正月我们还是会礼节性的到彼此的家中坐坐。事实证明有一个好的家底,比你什么都没有,完全靠自己打拼,在这个社会上立脚依旧要快的多。

记得刚参加工作,我在深圳华强北买了一台惠普的笔记本电脑。当年正月到张文家,他母亲看到后感到很惊讶。她觉得这种奢侈品,像我这样的普通家庭也买的起?后来我家的生活也渐渐地变好,我们从平房住进了楼房。张文的妈妈简直是感觉不可思议,她觉得一套小区里的楼房那是很贵的,像我家这种条件,居然也可以住进去?

我看着张文妈妈的表情,第一感觉就是有点瞧不起人。但是想想也正常,从生活条件到人脉关系,我家拥有的只是温饱和不断的劳作,而他家可以衣食无忧,坐享其成。

的确也是,人家到一个地方,可以住当地最豪华的宾馆。而我父母来看我一次,我都是带着两鬓斑白的双亲,穿过无数条小巷子,到一个坐落在旮旯之地的小旅馆里落脚。

其实,我就是给双亲找个条件比较好的住所,他们都不但不愿意入住,还要批评我铺张浪费。当然他们更明白自己儿子的实际情况,是半斤还是八两。

还有一个家庭条件也许还算好的孩子叫马丁,我们街坊邻居都说人家到了美国,在美国一家上市公司里做了CEO,年薪用十个手指头都数不清。

对面街的二花妈还和我描述的绘声绘色,并且让二花给我记下了马丁的电话。我本来以为终于给中国的动画片找到个在美国的投资商,结果我打了两次电话,马丁都说他很忙。而有一天早上,我的手机响起,我急急忙忙的穿起衣服去洗脸刷牙,准备冲出门去挤地铁。结果发现才凌晨4点多,一看原来是马丁的电话。我回拨过去,马丁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王壹,哥和你谈下这个人生。

我当时想,这人是不是疯了,大半夜的谈什么人生?

后来在一个同学的婚礼上听说,马丁在美国一家上市公司成为了CEO,只是一个传说。实际上是在广西加入了一个传销团伙。不是他父母带着我们当地的公安人员去把他弄回来,估计他还在黄粱美梦中谈人生呢!

的确,有些人的美好生活,我们只是听话;因为他们活的比较高调。而有些人的生活,除了钱还是钱,依旧活的无比低调。

 

5、

记得原来住在小楼房里的那些伙伴和我在一次聚会上,我信口开河的说:等有一天,你身上穿的,手上用的,家里摆设的都不再是你的父母和亲戚、朋友们给予你的时候,你就基本上算是成熟了。

然后那几个家庭条件特别好的伙伴里,其中一位白了我一眼说:等你把在北京买房的资质等下来……

另一个说:可以在北京买车摇号的时候,再说吧。现在不要不自量力。

是啊!我这是在干什么。我看着我的母亲在零下几十度的天气,冰冻三尺,还飘着鹅毛大雪的路上,骑着那辆多少年前的破自行车早早的去上班。我站在雪地里,老远了还能听到自行车咯吱咯吱的声音,我只能泪流满面,然后谴责自己无能。

我爱人在上班的高峰期,在当时只有风扇的地铁上,因为人多而突然出不上气,窒息要晕倒的时候。我急急忙忙的请假赶过去,看到她靠在地铁站那根冰冷的方柱子上,瘫坐在地的时候。我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像热锅上的蚂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说这些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每天早出晚归,看着别人脸色,时时窝着火的人们。他们辛辛苦苦,背井离乡在一个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城市,难道就不想做点什么吗?

虽然我们大多数人都不具备张文那样的家庭,和处处没有困难的人生。但是谁又不想拥有一个可以回去就感觉到温暖的家,拥有一个人基本能享受到的尊严。

而不是站在超市里看了半天,两手空空的出来,嘴里说没有什么需要的,其实是自己买不起,所以不需要。

都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但是有几个人突然就遇到了横财,就可以一夜暴富了。我们的环境不就是人压人,人挤人吗?你身单力薄,只有一卷行李,只有一张不算太高的学历纸,和你总是说不怕吃苦,只要告诉我怎么能挣到很多钱就行的口头禅。你就发现奇迹来了,你的生活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些都是天方夜谭,有几个出来混,北上南下的打工一族怕吃苦了;但是又有几个忙碌了一年,到头来单位发袋金龙鱼的小袋大米,排到这个老总那个主管后面,等轮过了老总的外甥和主管的侄女以后,等到的只是领导说的一句话:等明年,你一定有!

有人说明年火车提速了,你却发现买不起票了。也有人说明年房价要低了,有的人一个人买了一层,用来投资;也有的人一家祖宗三代辛苦了一辈子,还需要七拼八凑,才可以付个首付。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个人,在下着大雪的院子里摆了几个大盆,在盆里冰冷的水中洗衣服。她说洗衣机洗衣服不好,边边角角洗不干净。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在外面,身上穿的脏了吧唧的。那么大的雪花,她蹲在地上,说什么也不戴那双廉价的胶皮手套,感觉一辈子了,戴个手套洗不习惯。

总是在过年过节,给自己在外地回来探亲的孩子吃尽家乡的各种特产,孩子临走那天骑着破旧的自行车一直要追着大巴车骑,直到筋疲力尽。总是从里到外把孩子裤子上哪怕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破洞,都要戴着眼镜缝上密密麻麻的线。总是天凉了,第一个打来电话问要不要被子,家里又给做了几床。总是知道你要出差前,问要不要家里给你寄上几百块钱,在外面要好好吃饭。总是把放在米缸里坏了的水果拿出来,自责的说:这是给你留的,又让妈给放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