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恩惠
“爸,我想您了……”
三年了,我一直在逃避,不敢面对,因为我怕。我一再骗自己,告诉自己,这是一场梦,您一直在我身边,安祥的看着我,关心着我……”
“爸,我好想您……”
“您和蔼的笑容时常在我梦中出现,那些淳淳教诲让我一生受用无穷,不知多少夜晚,当我从梦中惊醒……泪水模糊的双眼只有空荡荡的天花板……”
您给了我生命,用一生时间来养育我,教育我。这份恩惠沉重如山,浩瀚如海,穷我一生都无法偿还。
我 清晰的记着您走的那天晚上,给我们烧好了洗脚水,叫我和母亲洗脚,您的举动让我和母亲都觉得奇怪。我还笑您,用家里专用煲汤的锅烧洗脚水。
第二天一早,晶莹的露珠还未散去,鸟儿还依偎在温暖的巢穴,我们还在睡梦中追逐着。而您就已经早早的起床,洗好衣服,做好元宵,给我们一碗一碗的盛上。我还对您抱怨的说“太多了……我怎么吃得下……”
送别的那天,您谈笑风声,七十八岁的您依然显得那么的高大,伟岸,目光炯炯有神,慈祥中透着那么一股穿透力,父亲您可知道,您一直是我们永远的骄傲。
您走后,我看见茶桌上还有您给我的留言;“丫头,这个月的水,电,燃气费已交,在家注意安全,切记,切记!!!”。
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您会是一去不回……这一刻我恨透了自己……
接到香港医院发出的病危通知,我恨不得能马上飞过去。当在病房中见到您时,您已经说不出话了,输着氧气,呼吸急促,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脚冰凉,我们怎么揉都不暖,怎么唤您都不应,我拉着您的手哭着忏悔:
“爸爸你快好起来吧……我不再惹您生气,不再任性和贪玩……爸爸您快醒过来啊……”。
可回答我的却是您那张安详的面容。白色的病床,寂静的病房,带给人窒息的恐慌。
那滴泪彻底击垮了我,您的背影渐行渐远,我抚摸到你脉搏的微弱,身体在萎缩,那是一种怎么抓都无法抓住的感觉,无论我如何呐喊,嘶吼,都无法让时间停驻……
妹妹说你很坚强,如果您不想走没有谁能够带走您,在我的印象中,您是第二次躺在病床上,这一次,您没有给我们说上一句话,但是我们看见了您眼角的泪,这泪溶入了您对我们浓浓的爱,牵挂和不舍。
您曾经说过;如果您到了风烛残年,病入膏肓的那一天决不给孩子们添麻烦,这一句话倒是应验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孩儿不孝,没有机会喂您一口水,一勺饭,给我们今生留下永远的遗憾。看着病床上静静躺着,仿佛睡着了的您,我的泪水怎么也抑制不住!
都说亲人之间有心灵感应,零九年元月二十六号晚上,香港的天空大雨下个不停,海风呼啸,雷电交加,我躺在床上,心里忐忑不安,默默的为了您祈祷着,希望您渡过这一劫。朦胧中,心突然咚咚狂跳,象星空坠落的感觉,撕心裂肺的让人踹不过气来。我惶恐不安,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可怕地事情!
随即噩耗传来,我脑袋轰的一下一片空白,;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瞬间空白,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我从床上一跃而起,疯了一般朝着医院跑去,背着给您准备好的寿衣跑呀跑!心中呐喊着“爸,您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等我……”
那感应从此让我们阴阳两界,把我们隔离开了,无尽的遥远……圣诞节的钟声即将敲响,您是大地之子,风终将把您带走了。
您一生历尽艰辛与坎坷,但是却从未听您抱怨过分毫。幼年丧父,由奶奶含辛茹苦一手拉扯长大。您从小聪明伶俐,礼仪周到,颇受祖父母及家人的宠爱,在私塾渡过了幼年时期。您勤奋好学,精通四书五经,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某市国立中学。而后,考上过军校,后被保送过清华大学。在当时不知多少人对您投来羡慕的目光,您是家人的骄傲。
您的一生平凡而又伟大,平凡得象一支腊烛冉冉的烛光,燃烧着自己,照亮着别人。
您年轻时离家投身革命,曾参加过土地改革工作,工作中表现出色,二十几岁的您曾经担任过地委书记的秘书。中年时期您先后在多个部门工作,在工作中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呕心沥血。您走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为农牧业科技发展做出过巨大的贡献。在您参与的许多项科研工作中,其中一项科研项目,获国家科技二等奖。每年发表的在报刊、杂志社上的科技论文就上千篇,被很多重大刊物如《人民日报》,《川报》等刊用。很多科技文章,在全国影响极大,从全国各地(国外专家)发来的咨询信如雪花般,登门求教的络绎不绝,我还经常拿这个开玩笑笑您情书太多,有时还帮您撕开看看,您对每一封信都认真阅读,仔细解答,对登门求教者您都热心指导,不但在技术上提供支持,而且还积极主动的为他们提供产品的贸易交流信息及品种发展的情况,对全国农村经济和养殖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推动和改进了全国养殖技术的发展,扶持了了全国各地无数的农户,养殖专业户,带动了一方经济的发展,深受群众爱戴。
您这一生勤俭朴实,不撒谎、不贪人便宜、豁达、率真可爱,像沾了水的牛皮绳,随势而曲,拧也不断。这样的性格在工作中不免受了很多的磨难,可你依然笑待人生,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记得您经常出差,一到星期五我们兄妹就坐在大门口翘望,远远的就能认出您的身影,然后我们兴高采烈的跑出去迎您,您不远万里的用背背,肩挑,给我们带回那些紧缺的东西,糖果、水果、肉类、玩具、书籍、海贝什么的,在那艰苦年代的岁月里,很多人温饱都没有解决,我们从未缺过吃穿。家里的小阁楼堆满了藏书,《安徒生童话》、《百科知识》、《十万个为什么》、《三个火枪手》、《居里夫人》、《钢铁是怎样练成的》等等。读书,写字,绘画,是您给了我们知识和信仰让我们有了目标。
您出差时经常换着带上我们兄妹,每次出去都是您给我洗脸,扎上马尾辨,系上蝴蝶结。
我小时候挑食,脾胃不好,你想尽办法给我调整,买健脾胃的,注意我的营养搭配,让我多参加各种运动,让一个面黄肌瘦的我,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孩。
您带我和哥哥第一次回老家,一只小鸟从鸟窝里掉了下来,您捡了起来,然后爬上高高的树枝上把落地小鸟放回巢。
您教我们游泳,玩泥巴,滚铁环,陀骡。放任我们和小朋友一起玩弹枪,捉迷藏,跳绳,给了我们宽松的成长环境。
每次回老家,您都要给那些孤寡老人和贫困老人的钱,去看看他们,拉拉家常,您还帮助过农村的同事,救济他们的粮票,乐意帮助他人。
对待到家里来的客人,您总是热情款待,生怕别人没有吃好,喝好,平时舍不的吃的,喝的,统统拿出来,不醉不归,叫我们出去买这买那,跑前跑后发,有时我还生您的气,觉得您让我们都跟着受这些累。
有时我感冒了或有那里不舒服,随便在药店买点药就大把的吃,您叫我拿出来给你看看,说药不可以随便乱吃,一定要正确的严格对照自己的病情,或者在医生的指导下吃,细微到每天吃盐最好不能超过多少,一天刷几次牙,叫我们要保持良好的生活工作习惯,多看书看报,我们兄妹私下都说你是太平洋警察,什么都管。
在我眼中您既是严父,又是慈父。您的一言一行潜移默化的影响了我,这是您留给我无尽的财富,将会伴随我一生,也会继续影响我的下一代。
还记得我工作以后有次和同事玩到兴起,凌晨以后才回家,也忘记给家里打电话了,您到处电话找我,亲戚打电话给我说了这事,我心里还很不爽,感觉你把我管的太严格了,等我回家以后你什么都没有说,让我自己消化,后来,我理解了您那份担心,对那事一直心存愧疚,还记得那次我回家,看见桌上有一面梳妆镜,那是您为我准备的,我流下了眼泪,没有想到您如此的细心,您是给我生命,也是温暖了我一生的人。
您为了照顾家庭,您放弃了有大好前程的工作,选择了离家最近的地方,和奶奶一起照顾两个孤儿和家中的老人,还有我们这些子女,您埋葬了祖辈,和奶奶,还一直省吃俭用的孝顺健在的长辈,救济生活条件差的晚辈。
还记得张奶奶,我一直来都以为她就是我们的亲戚,您经常救济他们,不管您去还是他们进城,决不会空手而去也不会让他们空手而回,总要让他们带点什么回去,直到张奶奶去世,她的儿女们进城,您也很热情的叫他们到家里玩,给他们钱或其他,后来我才知道,张奶奶是您在农村工作组时派驻她家的一名农村妇女,不是我家亲戚。
一直都是亲主内,你主外,家里的衣食住行,全归您管,母亲没有退休前,您做的饭菜比母亲好吃多了,我们都喜欢您做的菜,特别是火爆鸭子,回锅肉,红烧鳝缎,鱼,等等。
您特别讲究春节的氛围,每到那个时间,我们家就早早的做好了准备,冷盘有;香肠,蜡肉,鸭,猪尾,猪心,猪舌,猪耳,裹猪肚,酥肉,热菜;鸡,鸭,鱼,肉,夹心肉,烘肘,扣肉等等,你亲自带头做这些,指挥安排我们,一切准备就绪后,先祭奠完祖先,我们才能够动筷子。
从香港到南京,母亲告诉我您脚上穿的是十元钱一双的鞋子,我当时很惊讶,难过。真不知道您是在那里买的那么便宜的鞋,妈妈的脚小,不容易买到鞋,我会经常想着给妈妈买些,却忽略了父亲,后来我想给您买一双好点的鞋,几次拉您到商场去选,您都嫌里面的东西太贵,不去。后来只买了一双一百多元的,还是在超市买的,你生日那天,我和好朋友偷偷拿走您的鞋,比着尺码给您买了一双三百多元的鞋,是软底的,买回家后你死活不要,专门跑了一趟换了一双便宜的。你这一生从来不贪图那些小便宜。别人敬你一尺,你敬别人一丈,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回想起在机场时我们的谈话,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段话是您说;那时选择常年在外面出差是为了多省下一口粮食, 听了这话,我的眼泪在心里流趟,您把自己青壮年最好的年华都给了家庭和社会,为了那一斗米,霜染了你的黑发,可您依然象松一样坚韧,挺拔。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想回到小时候,抱着洋娃娃,坐在大门口,等待您回家给我的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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