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淑男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我有着很敏锐的观察力,或许是在不断写小说的过程中培养的能力吧。虽然我在写作的领域中奋战已久却一无所成,但我有着与这个圈子里的名人同样的优缺点。自认为,在察言观色方面我是略胜一筹的。往往一个人坐在那里我就可以通过看他的脸色来察觉到这个人的内心世界,当然不一定是正确的。我会想他为什么快乐或悲伤,然后给他设定一个产生快乐或悲伤的场景。

正是因为我有着这种可以洞悉人心的能力,所以大家都害怕被我形容,他们说一个人一旦被我形容起来只能走两个极端。我喜欢的人自然会用一连串优美的形容词把他捧上天,而我不喜欢的人就会把他一点点扒光,然后抛到众目睽睽的地方任人鉴赏。本来很微妙的美或丑通过我用言语一放大就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了。虽然你没有见过这个人,但也随着我的描述而感到喜欢或讨厌了。

 

今天我只想形容一下我的发小,暂且叫他阿冯吧。

性格中少了男生的刚气,优柔寡断,我想他大概是双鱼座。

他本是与我同届的,却因为渴望上二本而选择复读高三。我们初中三年同学,高中三年同校,在临近高考的三四个月学校调动寝室,我们成了同宿。就从那次调宿开始说起吧。

他说这次我们一个宿舍,我装作欢喜,其实心里特反感。他的性格与我截然相反,我一直都是个急性子,做事追求速度,尽快做完就变得无事一身轻了。两个性格完全不一样的人在一起就像戏剧中必然存在着矛盾一样。

从老校区迁回本部的当天学校开始调宿,同时就放了月假,宿舍楼上一片狼藉,他只把自己的行李和箱子随意放在了下铺的一张床上,所有的人都赶着回家。

开学那天我提醒阿冯早走些吧,以免去晚了抢不到好的床位。他本是答应次日与我一起坐车的。可第二天我去他家找他的时候竟发现他才起床,被子还没有叠,只穿着在家里不用出去见人才穿的便衣,我一见就知道他是犯了磨蹭的毛病。

“还走不走,马上到时间了。”我的语气明显变得有些埋怨。

阿冯的声音懒懒的,伸个懒腰,哈欠连天的说道,“你先走吧,我还得一会儿。”说着他转身走出院子,前一天洗的衣物忘记收了,被夜晚的露水再次打湿,他说得等到下午晾干了以后再走。该带的过冬的棉衣还没叠,都堆放在一起,他用手拈起几件毛衣,拽过兜子,大概也觉得无头绪,又将他们扔在了一边。

他的妈妈正在院子里扯着嗓子骂他,无非是嫌他磨蹭之类。

起床后阿冯还要吃一顿像样的早餐,细嚼慢咽的那种,然后洗头,再换上干净的衣服,还要看几集电视剧。一副天塌了还泰然自若的样子。他说反正下午还有车,最后他选择了最晚的一趟班车,等到来车的关头阿冯又说要去大便,说到大便他也是懂得享受的,不排泄二十几分钟不罢休,整车的乘客都在等他自己,司机有些恼火,从疯狂响着的喇叭声中就可以听出来。

到学校之后他跟我诉苦,说是好的床位都被人占了,只剩下靠门口的上铺,床板已经松动,躺在上面吱嘎吱嘎的响。可这又能怪谁呢?

 

他是我的饭伴,是他硬性黏上我的。我本是不愿意同他一起的。无论是吃饭的速度还是口味我们俩都大相径庭,他口味清淡,而我则是无辣不欢;他吃饭喜欢细嚼慢咽,而我从来都是狼吞虎咽,一起吃饭的时候每次都要我等他十几分钟。有时他不来吃饭,却不事先通知我一声,其实他也是想通知的,这点基本的道理阿冯还是懂得的。但怎样通知我却是个问题,亲自进班吧不好意思,这也罢了,即使让出来进去的同学捎个话也是难以开口的。

他对生活有一种偏执地追求完美主义,吃饭的时候一定要选一个人少的地方坐下来,最好周围没有女生,不然会不好意思。然后用勺子将菜放到米饭上,非细嚼慢咽不可。喝汤当然得用勺子一勺一勺地盛,喝前再小心翼翼地吹上几口,那种优哉游哉的样子好似全世界都不再有贫困和战争,处于一片祥和的氛围之中。有时他常常顾虑到在一边焦躁等待的我,看到我怒目而视的眼神饱含愤怒就端起碗奋力扒几口,嘴里塞得鼓鼓的,那副样子让我也觉得催促他快些吃饭实在是太令他为难了。

为人方面他太过清高,文科班里的男生本来就少,而他又和为数不多的人相处不来,男生的粗鲁最让他觉得没有形象。比如别人喝了他的汽水,他就不会再喝第二口,直接扔掉,哪怕这是刚买来的。另外,他的拖沓性格也是与众人格格不入的。

处世方面,他不会曲意逢迎,总拿真感情对待人事。在班级,他和班主任的关系搞得很僵,老师常常因为他迟到和从不不值日而恼火,直接结果就是把他拿奖学金的名额拿下。我让他世故一些,学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让他在老师面前道个歉或者见面打声招呼以缓和一下僵持的关系。他坚决不,即使云淡风轻地说句对不起也难以接受。

阿冯追求的生活方式是那种我所不认同的淑男型的,比如在食堂吃饭,已经人头攒动,座无虚席了,可他坚决不站在窗台前将就着吃,因为没有形象。若遇有急事,走路的时候我说你能不能快跑几步,他坚决不,因为这样很没有绅士风度。一起在服装店挑选衣服时,他总是左右斟酌,高瞻远瞩,几乎是把一针一线都看清楚了。这件颜色太花,那件样式太土,这个好看但是又太贵,虽然我身上的钱是足够买了,但必须顾及到这个月的生活费,不然月底又闹饥荒了;若是和老板砍价,我怎么说呢,真是不好意思啊,为了价钱而争执在他眼里向来是乡村大妇女的形象。阿冯以细致的名义耗着时间,最终竟没有一件心仪的。悻悻而归,路上还是咬咬牙打算买下那件贵的,大不了这个月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可徘徊在店门口怎么也迈不进去,显得他先说不买了又现在返回来的行为很没有尊严,他很看重这种尊严。

 

因为这些,他常常误事,同宿舍的人都去教室上课的时候他还在洗漱,大家已经要就寝的时候又得听他上演一段吱吱呀呀的“压床曲”。他先要脱裤子,用被子盖住下身,似乎怕别人看到私处;然后再脱上衣,并不像大家那样把衣服胡乱地扔在一边,而是要将其平平整整地铺在被子之上,还要不断地调整,仿佛担心被压出褶子。一切都整理妥当了方才入睡,整个生活节奏都是比人家慢了一拍。

除此之外他还很腼腆,一天天总是羞答答的,甚至不敢在女生中间出现。比如人群中多半是女生他就徘徊在原地,或者索性绕路而过。有一次他去超市买东西,只是站在门口不进去。我老远就看到他在那边犹豫不决的样子,时而拿出手机,时而凑近店门口,脚已经上了台阶却又嗖地一下子弹跳到一边去,背过身,去一个公用电话的帽子壳下拿起电话作出一种与人交谈的状态。

我对这种情景有些奇怪,难道店里面有什么异样吗?很快有几个女生挽着手出来了,是他们班的,我见过。此时的阿冯总算平静下来,呼一口气然后贼溜溜地进了超市,好像生怕她们无意间回头时发现自己的身影。

 

高三那年,最让他苦闷异常了。阿冯的脸上长出了青春痘,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态势滋生着。他几乎是试遍了所有的法子,死马当成活马医,连街道旁兜售的化妆品都相信,花了80多块买了一套祛痘的产品,回头就被他丢掉,什么三天清痘的说法全身一纸荒唐。阿冯气得要死,差点去北京一家美容院做激光手术,又羡慕我吃辣椒不长痘痘的脸孔,

我说青春期就这样,学校里比他严重的人多得是。阿冯非常不屑,意思好像是他有多帅,别人都不帅所以没必要注重形象。不过最终他并没有去成北京,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就会把自己也弄紊乱了。

比如他要考虑上了火车以后该怎样找座位,厕所在哪里,万一迷路了怎么办,见到医生该怎样说。他从来不懂得问,似乎问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我和他参谋半天,把坐火车的常识告诉他,可他仍是拿不定注意,思考来思考去最终把自己也带进迷宫里。很多事情他都喜欢往后拖,心想着反正还有明天,明天还有后天,抱着一种走到哪算哪的心态。

 

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像一条松散了的绳子,毫无劲道,过多的评论我也不便多说,全由各位看客去品评吧。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一个人将来该怎么去闯社会。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