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与镜子里的影子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我的二姐

八十年代中后期

 

    最早对女人与美的印象是从二姐身上得来。

 

    父亲曾形容我们三姐妹,大姐土气、二姐妖气、我嘛,父亲的形容是洋气(虽然不如两个姐姐漂亮,这句形容还是让我很是得意)。大姐并不土气,只是长得不够精致。二姐确是有股妖气,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小脸庞,一双小细眼似云似雾,模糊朦胧,整张脸都在朦胧中变得轻描淡写,半侧时精巧得让人觉得有点不够真实,无论怎样都摆脱不了一股媚狐之气。二姐的性格与她的长相恰好相反,言语不多,却直接爽快,常常大呼小叫,活泼好动,见树爬树,见墙翻墙,在床上也不会安宁,披着床单学戏里的模样迈着碎步扭来摆去,总让人担心床承受不了她突如其来的阵阵重负。安静的时候就是坐在镜前端前照后,脸上全是表情。

 

    因为二姐,一度我执着地认为大眼睛是一种缺陷,双眼皮长睫毛都是累赘,二姐在我眼里已经是美的标准。二姐似乎也能强烈地感受到,有时走路都会情不自禁迈着戏里的碎步,翘起兰花指在空中婀娜翻转,优雅中掩藏不住那种骄傲。与二姐相比,我好像一只丑小鸭,这种自卑的情绪几乎伴随着我的整个童年。二姐的爱美是与生俱来的,十岁左右时,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就会让我给她修剪留海,懵懂的我拿起剪刀没有半点犹豫就给她剪了。接下来的结果是我家的镜子、在当时还是一件家当的时候被无情地摔了个粉碎。庆幸的是,她除了大哭和训斥外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如果她那时要打我,我还会和以往一样,拼命地跑,虽然我知道她有可能还是在后面只跺脚并未追来打我。那次二姐哭得非常伤心,大骂我是贼胆大,是傻子,傻得连好看难看都不知道。也许是在二姐这种“培养”和“熏陶”下,直到现在我还经常给她理发,是整个脑袋的理发,并非修剪个留海;我还在她的摆布下给她化妆,化很精致淡雅的妆。也正因为如此,不经意间,我已经给母亲和奶奶剪了有二十余年的头发,也就是说二十余年来她们的头发已经被我全包了。这些都是二姐爱美的硕果之一。

 

    稍大一些时,不知受谁蛊惑,她也不知从哪儿买回一些稀奇的粉饼和增白油。记忆中最深刻的是一种名为“四合一”的洗面粉,洗脸时给手心倒一些这些白色的粉末,与水和匀,洗过的脸就出奇的白。二姐原本就白,使用了“四合一”后,一张小脸变得出奇的鲜艳,涂上她那支伸出是绿色抹到嘴上即变红色的宝贝变色口红,常让人不忍心将眼睛从她的脸上离开。周末时全家闲坐一起,母亲常抓着二姐的手,眼睛一刻也不离开二姐,不住说着这个女儿怎么看怎么让人心疼。有时说着说着还会在二姐的脸上轻轻捏上一下。这时的二姐细眯的眼睛更是笑意盈盈,眼里的云雾在层层荡开,又重新升腾。而这种时候,我连看母亲的能力都失去了,只盼望自己也有一天能像二姐一样柔美漂亮。在大一些时候,受了年画明星日历的影响,二姐又固执地认为母亲不公,认为母亲偏心地给了我和大姐双眼皮大眼睛,给她却是个小眼睛。二姐开始学着明星的样子涂画黑眼圈,眼睛陡然间不但大了,配上眼里原本缭绕的雾气,实在太水灵了。这些并未让二姐满足,她又嫌自己的睫毛不够密长,怪只怪那时还没有植睫毛术,也没有加长加密型的睫毛膏。有天中午我正在午睡,二姐轻悄悄拿起剪刀将我的睫毛齐齐地剪光了,当我醒来发现时,二姐差点笑晕过去,说这样睫毛会长得更长更浓密,再看二姐,她的睫毛也没了。只是后来我们的睫毛都基本长到了先前的长度就不再增长了,也许原本就短的缘故,二姐的睫毛好像还比原先还短了少许。

 

    二姐最漂亮的时候是二十三四岁之前,让我倍觉遗憾的是那之前姐夫还没有认识二姐。那之前的二姐一张小脸晶莹剔透,小小的嘴唇饱满鲜红,最让人赞叹的是皮肤,我常形容那时二姐的皮肤为南方嫩豆腐,光滑细腻,白皙柔滑,加上那似云若雾的眼睛,那种温婉可人精致淡雅含蓄内敛的东方美写尽那张粉脸上,让人不得不生出很多的感叹。二十三四岁之后,几乎是一夜之间,二姐的脸上突然出现了许多大小不一的豆豆,又几乎是在几天间,这些豆豆就遍布了脸的角角落落。爱美的二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吓倒,这哪里是一个小小留海没有剪好的伤心,这几乎让二姐绝望了。她开始不再用任何化妆品,买药膏,看中医,喝中药,折腾了数年,豆豆停止了,但一张脸几乎也全然变了样,皮肤干巴像缩了水。后来我们想到,祸首定是那一盒盒“四合一”洗面粉,因为用那种白粉洗过之后皮肤象在面缸里泡过一样,白得出奇,白得迅速,简直有点脱胎换骨。可惜那时只看到了白,什么也不懂。

 

   在追求美的道路上,二姐被“四合一”洗面粉狠狠地撞击了一下,爱美之心被撞得粉碎。现在的二姐,绝对的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却依然优雅甜美,她不再迷恋神奇的化妆品,却依然拿个镜子端前照后。若离开镜子不是一头扎在蔬菜水果批发市场、就是跳跃奔腾在羽毛球馆,夕阳的余晖里是她与姐夫携手漫步的剪影,晨曦的薄雾里总有她疾走的步伐,虽然二姐成天叫我时一声接着一声喊着姐夫的名字让我一脸茫然,虽然她成天如小鸟一样的快活而不知疲倦,但是,每当看到她在镜前顾影自怜的样子,我就知道生活的惬意和岁月的流逝绝没有泯灭二姐对美的渴望,只是她的爱早已融入了对姐夫对孩子当然也包括对我对整个生活的爱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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