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成殇

 

 暮冬。丰城。北风呼啦啦穿梭在青瓦檐间。青瓦檐下的街道上，人迹稀少。各色商号门前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寒冷的不是季节，是心头的剑。传说铸剑时，目光愈热，剑锋愈冷，刺得愈深。

致命。

她想到了这个词，突然想哭泣。这柄剑，名鸳鸯。他铸此剑，五年未成。

五年。磨消了一个少年柔若烟柳的温存，铸就一颗复仇的丹心。

紫鸣，你终究是逃不脱宿命的安排！她站在冷却的火爐旁，对剑长叹。

 

蝴蝶谷。花香缭绕，草木葱茏，天蓝水清。如入仙境。

苍翠处一空旷草地，仙衣猎猎的少年，挥剑如虹。

蝴蝶无影剑！她藏身于一笼树木后，远远地看，眼睛里写满凄楚。一招“销魂绝命”，百余丈内的草木皆成烟烬。

他收敛内力，平息丹田，迎风而立。是的，从她一来，他便感觉到了。这一场风云雷电的剑法，原是有意给她看的。

 

紫鸣哥。她忍住眼中的泪，沉声问道，为什么？她提着那把残缺的鸳鸯剑——呼地抽出剑身。

绝妙的双剑合一，通身青芒的冷光在他眸底一闪。剑梢处，有他最后一锤失手的痕迹：左剑身比右剑身薄了一毫。当然，这得有绝顶内力之人的眼睛才能看得出来。高手过招，往往就在一毫间论胜负。

不要问为什么。他转过身面对她。抬首望向天边的云朵，冷冷吐出一句话。

当一个人在一条路上丧失了所有的希望，他必须选择第二条路来走。

他向她逼近几步。眸光胜霜。

我总算知道你爹要我炼鸳鸯剑的目的，明白吗？为什么骗我说是我爹娘的遗言？你明知道我双亲是你爹爹害的，可你竟然哄骗了我五年！你问我为什么，哈哈，似乎应该我来问你更适合。

你听谁说的？紫鸣哥，别听人胡说。

你自己看看！他从怀里抽出张白色绢子，扔到她手上。蝴蝶忙展开一看，大惊失色：白绢上，用血迹写着几个草书：仇。东吴名铸。

 

 

他引颈长笑。凄厉的笑声在山谷间震荡回旋，瞬时花木摇动，大地震颤。

她脸色顿时煞白：看来，是铸剑的心法助了他的内力，鸳鸯剑没有炼成，倒是令他内功增长何止百倍。

我要复仇。他一字一顿。四个字似冰凉的利刃直刺心脏。

可我爹，他是为你好……

借善之名而已！回去告诉你爹，十五日后，丰城台见。

紫鸣哥，难道，我们曾经的誓言，你都不记得了？你说过，等你炼成了鸳鸯剑，我们一起来蝴蝶谷，过隐居的生活，神仙的日子，你说过，你不会踏入江湖的血雨腥风，你说过，我们要有一群的儿女……

够了！他喝断她……告诉你爹，我从未稀罕过他“东吴名铸”的传人之位。从我得知真相那一刻起，过去，已与我一刀两断！

 

紫鸣哥！她在喉咙里叫了声，心已落入洪荒。她知道，再也阻挡不住了。爹爹和自己的苦心，已付流水。

你！你是故意练不成的？你、你……蝴蝶气极，伤心地扔下鸳鸯剑，转身跑了。

像一抹嫣云，似一只轻盈的蝴蝶，她身着碧裳的倩影消失在天边。

收回视线，夕阳已残，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在夕光下一闪，落入尘土。

 

 

●恨结新欢

十二天后。蝴蝶谷。

紫鸣，你什么时候出谷？嫣雨在他身边坐下，和他一起看天空流动的云彩。

他不语。瞳仁里美丽的云朵变幻无穷。

紫鸣，其实，我知道蝴蝶对你情深义重，你不应该作这个选择。杀了她爹，又能如何？

她侧眸见他剑眉紧锁。心内思付：你可千万不能动摇，定要杀了那妖女的爹，她才会放弃你。

咳。他轻轻吐出口气。把手枕在脑后。几只蝴蝶飞过来，住在他的衣衫上。

他眼底掠过一丝温柔。

她侧过身，凝视着身边这个俊人，心里狠狠道：紫鸣啊紫鸣，为何偏对蝴蝶那妖女死心踏地！我偏要看你如何逃出姑奶奶的手掌心。

 

 

紫鸣，这么多年来，我待你的真心，你可以看不到。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真的。爱了这么久，我也累了。

紫鸣，你听姐姐的，放下仇恨，好好待蝴蝶他们父女吧。

不！不可能了。我不能与一个有戴天之仇的人结婚。我爹娘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我。

都是我，我原不该把真相告诉你的。永远不知道，你们就可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都怪我……我对不起你，紫鸣。

她哽咽起来。

不怨你，姐姐，你对紫鸣这么好，这些年，我欠你的。多谢你及时相告，免我紫鸣蒙羞一生。

他伸出手，替她试泪。她顺势伏到他怀里。这些年来默默看着他和蝴蝶相爱，心里的苦，谁知道半分。是我出手的时候了。她愤愤地想。

 

 

抱抱我，紫鸣，抱抱我。多少年了，她日思夜想的良人，终于真切地在自己怀里了。没有白白的付出的！

他犹豫着，眼前这张柔媚的脸庞，梨花带雨，着实令他心生怜惜与愧疚之情。不是他看不到她的爱，只是他只想对一个人好，有蝴蝶在身边，他觉得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可是，他深爱的人，她爹竟然是杀害自己爹娘的刽子手，而她，竟和她爹爹一起将他欺骗了五年！

不，她不是真心爱我的，她只想化解我的仇恨，因为她害怕失去她唯一的爹爹。他摇摇头，不愿再想下去。

他静静地看她。她脸颊徘红，秋波荡漾，唇珠似刚开的花瓣，原来，嫣雨这么像蝴蝶。他从没细看过她。觉得那样对不起蝴蝶。而今看来，是自己枉自多情，还被她利用了！

他目光里掠过恨意，脸庞却轻轻向嫣雨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