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
她从很早开始,就开始注意住在她楼上的那个女人。早晨每次出门,她都会在电梯中碰到她。容颜艳丽,衣着精致且昂贵,一看便知是家境优越的女子。这里是高级住宅区,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她也算不上特别。
她整天无所事事,跟一般的贵妇一样成日购物,美容,生活懒散自由。只是她的身边很少有女伴,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独来独往。
她以为这只是她的性子孤僻罢了。她的表情总是淡淡的,近乎冰冷。很少有人跟她讲话,她也不会搭讪。她却很喜欢她,认为这是她性情坦然的原因,不似一般人那样撑着虚伪的笑容搭讪。
在电梯里遇到她的时候,她选择了沉默。并不是因为她的个性内向,她向来在社交场上游刃有余。只是觉得这般清高的女子,自己平日社交的那些敷衍会亵渎了她。有一些人,其实只要远远欣赏便好。
距离确实会成全彼此。美丽的面具下面一旦打破,看到的也许只是不堪。
有一天她在电梯中遇到住在16层的韩太太,她微笑地向她打招呼。韩太太很热情,立刻跟她聊上了。韩太太的丈夫是某公司的部门经理,人情场上素来最会做人。她是区党委副书记的千金,这一点自然是韩太太对她热情异常的原因。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那个特别的女人。韩太太一脸不屑道,现在的小姑娘呀,为了钱真是什么都能出卖。
她微微一愣,立刻明白过来了,顿时觉得有点尴尬。
韩太太又道,他那个男人,就是邵氏集团的邵老板。唉,他太太还跟我一起去做过美容。她还不晓得,真是可怜啊。
她虚伪地应和道,再怎么说那个女人不过是外面的一个情人,出身不好也不可能嫁进去,不过是男人一时想玩玩罢了。
韩太太很喜欢她的说法,这里的人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韩太太在门口和她告别,然后上了专门来接她的车子。
她在门口的时候遇到了刚回来的那个女子。回想起刚才与韩太太的对话,她忽然觉得之前的臆想多么可笑。其实那样沉默高远的女子是不存在的吧。她的离群是因为群体所排斥,而非天性。
很久之后,她看到了那位邵太太的到来,在楼层里大吵大闹,显然是知道了真相。那个女人被打得脸通红,头发也散乱了。
再后来那个女人不在住在这里了。有一天韩太太跟她说,邵先生和她断了。言语间韩太太颇为得意,说,我就晓得那个女人是痴心妄想。邵太太的父亲在邵氏集团可是有好多股份的。
她淡淡地笑着,礼貌依旧。心里却微微有些叹息,不知道对这件事该抱着怎样的心情。她不喜欢家庭第三者,简直是恨透了这些人,也厌恶用身体换取金钱的事情。按理,她应该很平静,对她一点都没有感情。
也许那声叹息是叹息她自己吧。叹息真相摧毁了她心目美好的女子。
至始至终,这都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她远远地望着那个女子,并无交集。直到她的消失,她才猛然间发觉,她连她的名字都不曾知道。她对她一无所知,却被那个想象的她所吸引,暗自欣赏。到头来,幻象总是要破灭的。
有一日她跟Eric谈起这件事,Eric正在翻看财经杂志,忽然抬头对着她笑笑说,你想象的那个女子其实是你吧。
她有一瞬间愣住了,然后心里暗想:其实,这个女子是你的幻象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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