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我亲眼看着他率领三分之一的天使发生叛变。战争持续了三天三夜，最后他被米迦勒用剑刺穿了胸膛，在浑沌中坠落了九个晨昏才落到地狱。即便战败，他却还是如此骄傲。我对他说，路西斐尔，如果你认错，我可以既往不咎。

 

他只是嗤笑一声，说，宁在地狱为王，不在天堂为奴。

 

我可以毁灭他，但最终还是没有动手。他曾经是我最完美的一件作品，数亿年前我创造了他。深蓝如海的双眸，金色飘逸的长发，美艳不可方物。天界中从未出现像他这样美丽的天使。我宠爱他，赐予他我七分之六的力量，授予他光耀晨星的称号，赋予他天使长的职位。我容忍他的骄纵，他的要求也从未反对过。直到有一日，他高傲地站在我面前，再也不愿朝拜我。

 

仔细想想，他和别的天使一直不同。他们都崇拜我，尊敬我，信仰我并且心甘情愿臣服于我。只有他，对我礼貌有佳却从来没有臣服。我赐给他路西斐尔的名字，斐尔是尊称，他却不屑，自称路西法。

 

圣战那一刻，我第一次真正把他当做一个平等的对手。他嗤笑我，耶和华，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创造一切就可以控制万事万物的发展。

 

如此大不敬，我却并无愤怒。

 

神爱世人，包括是犯下大罪的孽子，只要他们肯改过自新。

 

我希望路西斐尔能够忏悔自己所犯下的罪孽，然后回到我身边。天国副君，天使长的地位仍旧是他的。可是，他宁愿坠入地狱忍受千年烈火的折磨也不愿回头。堕天前，他说，耶和华，你愚昧无知却又如此残忍。我并没有输，你用米迦勒作为对付我的武器，足够卑鄙。你记住，这世界以后一定会属于我。然后他笑了，绝美的脸宛若魔界最妖艳的曼珠沙华，渐渐消失于苍穹中。

 

米迦勒是他的双生兄弟。

 

路西斐尔，这个时候心慈手软并不是明智之举。

 

 

圣战之后，天界恢复了平静。圣浮里亚中圣殿依旧光耀璀璨如初，只是圣座右侧的位置换成了米迦勒。我收回了路西斐尔所有的荣耀。圣浮里亚城中央那座路西斐尔美丽的雕像也换成了米迦勒的雕像。年轻美丽的新天使长，拥有一头番红的长发，眉目之间依稀能找出一点他的影子。他右手持红色十字形剑左手持秤立于龙身上，翡翠之翼在身后缓缓展开，庄重威严，不似路西斐尔一脸慵懒与高傲。他和路西斐尔不同，他虽好战，却充满慈悲，是绝对正义的化身。

 

那场叛变虽然最终以天界的胜利告终，但他也确实动摇了我的政权。那三分之一的天使纷纷随他堕天，而留下的也开始滋长怀疑我的势力。天界好几座城池也受到了不小的毁坏。这场浩劫所带来的破坏需要很久才能够平息。

 

我的控制势力只在天界，所以我再也无法控制堕入魔界的路西斐尔。只是隐约听说他堕天后迅速占领了魔界，然后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魔界在他的统治下早已今非昔比。

 

我知道路西斐尔恨我，这憎恨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但我当初只以为他不过是小小的不满而已，现在想来，他对我创造的天界早已厌恶透顶。他在魔界倡导自由与民主。我却暗叹他的天真。

 

 

不久后，他派出萨麦尔化身成蛇，诱骗亚当和夏娃偷吃了禁果，让他们从此知道了善恶。我大怒，把他们两个驱逐出了伊甸园。他开始把罪恶带入人间。从此，我失落了人类，人也失落了我。

 

耶稣为此降临人间，企图拯救人类，最后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三日后复活重返天界。

 

米迦勒曾经问我，我慈悲的父神，您为何不杀了魔王路西法。难道您还在留恋昔日的路西斐尔吗？

 

我只是微微摇摇头，并未回答。路西法已不是昔日的路西斐尔，早已脱离我的控制。我想起路西斐尔曾经对我说，你虽然创造一切却不能控制万事万物的发展。

 

我无法控制的，也只有他而已。

 

 

一百年后，魔界率军攻上天界，一直杀到了三重天。一时间硝烟四起，血流成河，魔界的战斗力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派米迦勒再次迎战，数日后，米迦勒被主将玛门砍成重伤，耶路撒冷重城被攻下。

 

我亲自摆平了这场战乱，而路西斐尔至始至终未曾露面。他在背后气定神闲地微笑。

 

我知道，这场战争远远没有结束。

 

我从来不承认路西斐尔口中所说的民主与自由。世界从无绝对自由，我给了路西斐尔自由，他却拿它作为抗衡我的力量。路西斐尔说，耶和华，自由不是你赋予的，它是每个人本应就有的东西。你爱所有的人，就是对所有的人残酷。

 

我说，路西斐尔，你和我并没有区别。你看我们这盘棋下的早已生灵涂炭。没有人会赢。

 

他笑，倾国倾城。

 

耶和华，我早说过，你一定会输。

 

我说，路西斐尔，如果有一日你能让多数天使都站到你这边来。那么我甘愿认输。你要的我统统会给你。

 

包括你的命？他微微眯起眼，带着三分邪气。

 

是的，包括我的命。

 

会有那么一天的，你会等到。他微笑。堕天后所有的天使都变成了丑陋的恶魔，只有他，还保留昔日美丽的容颜。只是原来一头金色的长发变成了黑色，湛蓝的瞳仁变成了曼珠沙华妖冶的暗红。

 

 

战争暂时结束，天界与魔界签订了休战协议。

 

我没有对他说的话是，路西斐尔，我也很期待那一日，究竟会有多少人认同你所谓的自由。但不会有那样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