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打在树上簌簌作响，催得人昏昏欲睡。韩说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一阵，隐约听得外面有人声。“嫣少爷回来了。”韩说听到猛地醒来，瞬间没了睡意。匆匆批了件衣服开门问道：“他在哪？”

 

侍女回头见他醒了，吓了一跳，慌忙说着：“我的小祖宗，你不好好睡着。入秋夜里凉，仔细冻着身体。”

 

韩说摇摇头，“哥在房里么？带我过去。”

 

“嫣少爷刚回来，有些倦，在房里休息着呢。”侍女回道。

 

韩说只有十一岁，但非常冷静沉稳，全然不似他这个年纪的成熟。长辈们都很喜欢他，但多了一分疏离感。而韩嫣顽劣骄纵，经常挨打，人人却也很喜欢他。那种喜欢和对韩说的喜欢是不一样的，是真正让人从骨子里感到亲切的。

 

韩说对世人有种与生俱来的冷漠。这世上，让他在乎的，唯有一人。

 

 

侍女打了灯，撑着伞带他去了韩嫣的房间。

 

“哥。”韩说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韩嫣满脸疲倦，蜷成一团睡在床上，看不出是否睡着。听到韩说的声音，微微睁了眼，问：“小说，你怎么来了？”

 

韩说走了过去，脱了鞋爬上韩嫣的床。

 

“哥。”韩说缩进被窝里，兄弟俩似乎很久没有这样一起睡过了。自从韩嫣入宫成为刘彻伴读后，很少有时间回家。刘彻对他独占欲太强，几乎不放行。所以韩说对韩嫣每一次的回来都如此珍视。

 

韩嫣握了握他的手，说：“手这样凉，入秋冷，记得多穿衣服。”

 

韩说觉得鼻子有点发酸，“哥你好久都没有回家了。”语气中掩饰不住浓浓的抱怨。

 

韩嫣露齿微微一笑，揉了揉韩说的头：“小鬼，可别哭鼻子哟。”

 

到底还是十一岁的少年，不管在外人面前怎么冷静，遇见这个人便会褪去所有的武装，露出一丁点孩童的可爱姿态。

 

“谁会哭啊。倒是哥你老是在宫里，不要因为寂寞掉眼泪哦。”

 

“才不会，我有刘彻陪我啊。”韩嫣说得满不在乎，韩说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僵了一下。

 

“哥，你很喜欢太子殿下吗？”

 

“当然，他对我很好啊。”

 

“谁对你好，你就会喜欢谁吗？”

 

“那是自然。难道我还会喜欢那些针对我的人？”韩嫣莞尔一笑。十三岁的美貌少年，已经透露半点子风情。

 

“我很也很喜欢哥啊……”韩说的声音越说越轻，因为害羞脸也有些微微泛红。

 

“笨！”韩嫣好笑地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点了一下韩说的额头，“你是我弟弟啊。”

 

“可是，你陪着太子殿下，都没有空理我。”韩说又忍不住抱怨。

 

“我是太子陪读嘛……”韩嫣说得漫不经心，但提起这个名字嘴角就忍不住有些微微上扬。韩说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心情糟糕了起来。

 

他脸色不好，韩嫣也注意到了，笑着抱住他说：“傻瓜小说，你是我亲弟弟，我心里最重要的人当然是你啊，就算不常回家也不会变。”

 

韩说觉得自己心情又好了，伸出手揽住韩嫣，把头蹭着他怀里。

 

“哥……”

 

“恩？”

 

“我冷……”

 

“臭小鬼。”韩嫣搂着他更紧了些，“这样会不会暖和点？”

 

“恩。”

 

“那就好。”韩嫣打了个哈欠，很快就睡着了。韩说却久久没有入睡，只在黑暗中盯着他的面容发呆。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地说道：“我也一样，在我心里只有你是最重要的。”

 

只有你是最重要的。

 

只有你……

 

 

“候爷……”

 

“候爷……”

 

远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反反复复地在唤他。

 

“哥！”韩说猛然惊醒，浑身汗津津的。

 

“候爷，你做噩梦了吗？”妻擦着他额头的汗，担忧地问着。微挑的丹凤眼中透出的担忧，以及眼角清晰的血色泪痣，多像那人。

 

韩说忽然想起，距离那一年，已经过了三十二年了。而那个人，也早已离去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