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歇了。当所有的景都掩隐于这方黑幕后面,我如一块仓木,静卧夜深的地方,要是有一天,无所欲无所求了的时候,这将是我最大的向往吧。那时,风动我不动,云笑我不笑,只因我心里放不下眼里的景,太满了,我在那里翻页,咀嚼,消化,直到终老,带走。可我现在坐在窗前,还想望一望屋外的世界,渴望春草,渴望夏雨,渴望秋虫,渴望冬霜,还渴望我自己能拥抱自己,问候自己一下,今天过得还好吗?

在我的前半生,我想把自己碾成一块碎石,站在屋檐下,云笑我亦笑,花开我窥望,把这传说里的故事走一遍,再和一个路人来一次亲密的接触,那我将不枉此行,而我始终站在叫做“我”的原处,观望着,感受着。

小时候,经常一个人呆在院子里,蹲在屋檐下看一排土坑。

那是雨雪水滴落地面留下的,小坑附近有很多的砖块瓦块,不及湖岸边河床里的鹅卵石那般圆润而有光泽,但足足让我喜欢到了现在。也曾收藏过鹅卵石,后来弄丢了。是我珍藏得还不够细致?也不是。可能是性情的缘故吧,我不喜欢波流,更喜欢一个人的世界,哪怕是风雨吼叫,我也心甘情愿。我向往那种生活,僧人手下的木鱼,屋檐下被水击刷的碎石,更偏静一些、随性一些。如若躺在海底、湖中央,被湍流推搡着向前进,任尔把我送到哪里去,我肯定会拼了命的顽抗到底,那不是我的性格。就算慢慢的把我抚顺再光滑,有了世间极佳的肤色,我的内心里也会颓废下去,终将枯萎。

独自寻一处落脚的地方,守在那里,哪怕是寺院外,每天跟着朝起的和尚背诵经书,饱吸山间没有任何污杂的空气,把熹微的晨光请进门,送走了白昼,再守候在另一位德高望重的禅师近旁修心,夜是没有法号的,无根无踪迹。就像今晚这样,我望着它,它望着我,在它的指引下,我看不到我的身影,但我看到了我的全部。

好像听见有人说,优秀的人应该先是为他人活着,而后才是自己,这样是无私,责任,因为承担。要是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活都不会,何谈为他人呢?

自然创造人的时候,给了每个人一条命以外,什么都没有给,包括指令。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自然法则仅此而已。面对一片未开垦过的地,还有一些比自己早到的人留下的路,怎么走,就看自己的了。我喜欢那片地,哪怕是沼泽,是火山和茫茫的大海,我一定不会后悔,因为天性使然。

那条路被人走多了,慢慢传开成为一种习惯,路上每一片叶子都被取了名,一根废弃了的蛛丝网都不能乱动,因为那是“神圣”的,你就会学着去顺从,人群里面总有那么一个两个假道士,摸着你的头,道貌岸然,貌若神仙,一本正经地跟你讲述有关于这条路的伊始,更重要的是它沿途的惊险,走法,以至于小孩子听了都痴迷,放佛那就是天上的星星掉下来的地方。

我立在远处,我是一个顽皮的孩子,我注定我所属的这个生命体是带有孩子气的顽皮的,别人坐在树上笑的时候,我喜欢走上一座险山去,在那里为一个没有来由的无缘由哭一场,那是我的幸福。踽踽独行,肯定会吃不少苦,但是很快活。我不喜欢让自己去学着一本正经,因为我从不会挡住别人的去路,或是做一位能让人自豪的“道长”。一本子正经了,不一定正经。

做一块碎石,一定会是我记忆最深的一次探险。那样的好处,就是我可以零距离接触最真实的场景,我喜爱的天和地,一草一木,一只旋停即逝的飞鸟,叼着种子回巢的蚂蚁,毫无遮掩,彻底敞开心扉,不必担心什么,我可以准确地知道哪一天哪一刻第一缕光轮斜向西面,玻璃上结了有哪些漂亮的冰花。偶尔的慵懒一下,打个盹儿,在暖洋洋的红日怀抱里,稳稳做一场梦,小草人儿拿着用毛毛狗编制的戒指戴在了哪束花的花冠下面,向东面飘着的云钻了出来,跟我说了几句悄悄话,跑进山背后,躲了起来。也一定会有令我想不到的事会等着我,一场酝酿了一下午的暴风雨席卷而来,把泥土冲走了不少,与之抗衡简直是以卵击石,惊险又刺激。

生命大多的时间里是孤独的,遇见的来客,能有一个走进跟前,读懂你,也让你读懂她,下一秒,都是富余的恩赐,已经足够。简简单单地遇见一个简简单单的与你相知的人,是最困难的事。“你来了,真好。你是来上香的吧,请进”她可能听不到我在说什么,我已经心满意足,谢谢你能让我看到你的背影。“要走了吗,让我的祝福送送你,要是你能稍停一下,就一下,看看我,相认一下,好么?”我闭上了眼,佛祖看着我,你愿意用你的道行换她一眼吗?我笑笑不语。佛祖点了点头。果然,她不知怎么停下了,微微一转身,一低头,眼睛对住了我,那一刻,我的体温达到了顶点,她转身走了。去向哪里,不知。

一条围巾,素色黑衣,淡红色裤子,长长的头发。她默念着祷语,我竟听得见!是她,就是!那一眼,是我今生最大的奢侈。

漫漫长路,我已经看了一遍,不想再看了。春夏秋冬,情与景,默记在心,闭上眼,石块瞬间风化掉,第二年春天,原地长出一颗树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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