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倾作月光影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据说,用月光取暖的女子從不受傷,有处旷野容许她重新长出枝叶......
    并不是夜夜都能有那样一轮满月的,也并不是人人都能遇到那样一轮满月的。而我,却枕着这样一轮满月,苦等了七百年。
    七百年,织月湖依然碧波如夕。我极其安静的蛰伏在一朵紫色的蓓蕾里,我知道,我永不能像佛陀般端坐于莲花之上。
    因为我不过,是一只小小的妖。在七百年前,沾染了天地的灵气而初具人形,却因秉性不羁触怒了神灵。于是,我被贬在织月湖畔修行思过,只有每逢月华盈满,我才可以任意的徜徉在苍宇之间。
    一位白衣仙子洞悉我本性善良,好心的指点我:除非尘世间最自然深挚的一种美,能够化解你的禁锢,否则你只有顺应天意!
    最自然深挚的一种美?那是什么?我曾苦苦的参悟,可我不懂。我还只是一个卑微的小妖,妄想参透天地万物,不知要苦修多少千年!
    从不甘到奢望,再到宁静。七百树繁花落尽,七百度皓月空影......这夜,月光从那样黛蓝的天空衣上薄纱,在山中,谷底,松林像海浪,月光替松树剪影。可是,我无法轻盈的踏月而舞,山风不断袭来,古老的林中百合苍苍。
    我在等他,敛去透明的翅膀,以一朵花的姿态眷守了十九年。
    最起初,只有那一轮秋月和极冷极清的湖水,在满满的交织着夜的忧思。我终归喜欢蜷在半开的花骨里,湖水就在我面前展开,象是展开一幅奇妙的画。月光碎碎摇曳的倒影,便是动人的留白,任凭思绪纵情的泼墨。
    几百年,亦是白驹过隙。
    为妖,修行,淡定......
    只是,十九年前的那段笛声,一如这月,始终皎洁。
    我把整个身体都浸在月光里,静静的等待。我知道他一定会来。十九年。每一年中秋夜,他一定会出现在织月湖畔,恰似赴一场前世的尘緣,漫长,并且执著。
    然而,是妖,又岂能容情!神仙们巍峨的目光让我敬畏,我曾在一棵菩提下发愿,但求能像他们一样,慈悲而宽大。
    三百六十四夜,风掠长堤。我静寂而素然的在织月湖边做我每天的功课,我羡慕那些已大有修为的人,他们的目光如镜,明亮却不见一丝波澜。
    可为什么?唯一这夜,往日修行时那些空明心志消失不见,十九回郁郁辗转,我舍弃这日的盘坐,只为守候一抹清瘦欣长的身影,仿若怀揣着最矜持的一朵花。
    我在风的最深处枯坐,菊花一般清澈的湖水,为何不能澄净一夜的杂念?
    月色随着奔逐的云朵次第开展,不远处,有细微的声响惊起点点流萤。我的心被某种莫名的东西牵动,星辰依次铺满他来时的山径,我躲在花瓣后遥望,缓缓,踏着夜露而来的身影 ——- 温和俊朗的眉宇,秋水般明亮的眼睛,一袭如是青衫......是他,十九度我遥遥指认远处的繁花。
    夜凉如水,他依旧在那棵斑驳的桂树下,将自己站成一季的秋。
    月光无邪的倾泻而来,一支清远的笛,空灵的穿破苍际。秋风卷起的落叶,蝴蝶般在他身畔纷飞,我心深深的哀怜了,这一幕苍凉的背景,仿佛在我眼前展示着轮回生灭。
   一切的起始却是不经心的,就像天地初开。我静静的聆听,第十九次的低惋绵长。他的目光始终凝视着织月湖面的光影,我顺着他的目光往水里看,微风,吹皱了轻柔的月裳......这尘世,有谁又在月光下变成桂树,可以逃过夜夜的思念
    情为不悟,我不敢惊扰这深深的宁静。所有的生命在陷身之前,不是不知道应该闪避或者逃离。人鬼尚且疏途,我甘于在骨朵中眷守,他静穆的神情,在笛声中一如十九年前,清凉而悲悯。
    他终于抬眼,清透的眼睛。我知道,他总在心底轻轻的叹息。
    深夜的月,挂满万古的寂寞。这次,他却望向翠微的花丛,我的心骤然沉到谷底。他踩着落叶而来,我站着手足无措,他发现我了?我应该遥身离去,我心里一酸,我只是妖精。淡淡的风的气息,他的青衫抚过。我抬头看他,来不及闪躲。
    他在花前停下,俯身看我。
    “月的精灵?”他轻声地问。
    “不。”他的语气让我莫名的安静,“我只是,一个妖精。” 意外,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一只美丽的妖精,” 他对我伸出手来。
    他不怕我?做妖精总是寂寞的,七百年,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来。我抬头看他如月般皎洁的脸,十九年,岁月沧桑了他的眼角。微微的张开翅膀,我轻巧的跃到他的手心,他的手冰凉而柔软。
    “你在这里多久了?”他问,目光里有好奇。
    “七百年。”我答。
    “七百年,”他轻轻叹息,“在这之前,你是什么呢?一朵花?还是一只虫?” 我回忆良久,七百年前?那么久的一段时间
    “我是一滴露水。” 他先是惊异,继而轻柔的笑了,淡水色的嘴唇弯出好看的弧度。 “你呢?每年月圆的晚上,你总来这里!”我探询地望着他,喜欢他这样的笑容,之前七百年,寂静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笑过。
    “我?”他陷入沉默,“我在等她,她喜欢在月光下舞蹈......” “她?”我心里重重震动,“一个在月下舞蹈的女子,是仙子般的美吗?”
    我看见,醉在记忆深处的眼眸,如湖水般泛着幽蓝。
    “她的样子并不美,所以我总是一次一次的忽略她的存在......”他转向透亮的湖面,低低的语调里浸满忧伤,我的心,随着他的声音一点一点深深的疼痛。
    “直到她离开的那天,十九年前。她喜欢一袭淡紫的霓裳,可我却从不曾留意她在众荷之间平淡的容颜,更不曾触目她舞姿中清亮的顾盼......中秋的月,如水的美。她,却在那天走了,永远的......
    知道吗?她离去的那一刻,在我的怀里。
    第一次,我如此贴近她深情。 她最后对我说: 月最圆的夜晚,你一定要守着月光.因为我依然会为你,迎着轻风起舞. 只此一生,不倦.....” “只此一生,不倦......”我的心被久久的震撼了。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用她清越的舞,用她深挚的情,用一怀温顺执著的魂,成全一生中所能为你准备的极致!
    “她是如此的满足,在我的怀中,她留下那样一弯清水般的笑......原来,她很美. 如月光,只为静静的等我,回眸。”
    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我注视他“懂得用月光取暖的女子從不受傷,有处旷野容许她重新长出枝叶。所以,她一定知道,你在清澈的月下陪伴着她,等待着她。不然,你看,每逢这夜,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月华!”
    他遥望着水中央,那轮圆满的月影。眼里清亮的那些,可是泪吗?
    “最起初,我以为你是月的精灵,直到你告诉我,你的前生是一颗露水。你的翅膀,像极了她的泪,她闭上眼睛时,滑落的那一滴泪......
    露水般的,剔透。” 尘缘,总是如此微妙。 一个为他倾作月光影的女子,澄净了我最后的妄念。
    云淡风清,细水长流,何止君子之交。情缘不也如此,才叫落花流水,天上人间!
    “如若有天,便会有情......”一滴泪晶莹的从他眼中落下,凉凉的惊醒我禁锢的翅膀。瞬间轻盈起来。我柔柔的笑了,尘世间最自然深挚的一种美,莫过于此!
    月圆的晚上,一切的错误都应该被原谅,包括重提与追悔;包括写诗与流泪,把所有的字句,都托付给一个恍惚的名字,把已经全然消失的时光,都拿出来细细丈量,反复排列成行。
    一切都只因为那会染,会洗,会润饰的如水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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