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鞋的女人

徐慧莉

    路口有一个修鞋的女人，每天上下班都能见到她，她总埋着头，好象有做不完的事,这使我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一个星期天，我拎着一双旧鞋来到她的摊子前，见到有客户来，她终于抬起了头，我这才看清她。这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皮肤黑而粗糙，细细长长的眉毛下面是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嘴唇有些干裂，实在看不出她有多大的年龄。

  “修鞋吗？”她笑着问我.她的牙齿很白，笑容也很灿烂，我点了点头。

   “放这里吧。”她指了指脚边的木箱子。我告诉她急着要穿。

     她二话没说，放下手中的活，开始摆弄我那双鞋。她干活十分麻利，决不比街头那些老头们差,趁她穿针引线的空档，我拉起了家常。

  “生意挺好吧，天天看你忙得没歇。”

   “还好，都是些老主顾照应着。”说完这句话，她又埋头干她的活。

     很快，我的鞋修好了。

     “多少钱？”

     “五毛。”

     “五毛？”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会这么便宜呢？

     “嗯，五毛。”她疑惑地抬起头。

     “没什么。”我一边付钱一边对她笑笑。

     又有一次，接儿子放学，天空下着雨，我怕把孩子淋着，拼命地踩自行车，一不小心将鞋跟蹭坏了。

     “你来啦。”这次她很热情，仿佛我们已认识了许久。

     “鞋跟。”我很沮丧地把脚伸给她看来。

     “这是你的孩子？几岁了？”看见我儿子，她的眼睛突然亮起来，脸部表情也变得生动起来。

    我一一作答，儿子也很争气，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姨好”，她忙不迭地应着“好，好，真是好宝宝。”

     “你孩子也不小了吧？在哪上学呀？”我趁机地问了一句。

     “我的孩子上小学，在深圳。”她迟疑了一下，目光很深邃。

     “好远吧？他在哪儿吃饭呢？”正在鼓弄修鞋工具的儿子突然插了一句。

     “很远很远，有他爸爸和奶奶给他做饭吃。”她怜爱地看着我儿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后来，我又去修了几次鞋，每次她都会问我儿子，说真可爱。我不知道她的故事，但我猜测其中肯定有隐情，既然她不主动说，我也不便问，于是下次见面我只说一些有关天气方面的话题。

    忽然有一天，我习惯性地朝她的小鞋摊子一扫，嗯，没人！第二天，没人！第三天，仍没人。一连过了半个月，还是没人，我有些担心：会不会生病了？问旁边的人，都说不知道。我知道他们说的都是真话，在这繁闹的街头，每个人都忙于应付自己的事，谁会注意到一个毫不相干的补鞋女人呢？

    两个月过去后，那个修鞋摊子又出现了，我兴冲冲地赶过去，才发现摊主已换成一个老头，我上前问那修鞋女人的事。

   “她啊？到她儿子那儿去了。哎，离了婚了，舍不得孩子，吵死吵活地要，偏那男人找了一个不下蛋的鸡，不给。这不，她跑那边打工去了，说男人不给就不给吧，只要能天天看上一眼孩子也就心足了。这女人，死心眼，儿子跟着她老板不比跟着她强得多。”老头说得口沫四溅，我嫌恶地退了开来。

     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很沉重，连我五岁的儿子都看出来了。

    “妈妈，那老爷爷坏，惹你生气。”

     “妈妈不是生气，是难过。”

    “妈妈别难过，让我抱抱你的脸。”

    蹲下身子，把脸送向儿子，儿子在上面狠狠地亲了一口，亲得我满眼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