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流氓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一】

 

 

浮华的霓虹笼罩着这个城市。月已出头,她俯视着这个城市,车流攒动的鸣笛声变得窸窸窣窣,没有人能看透这里发生的种种。镜头慢慢聚焦,定格在一个小镇街道,月亮找不到的深处,变得更加黑暗。

“我真不知道她……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啊!她只是有一点疯啊!”这个妇女哭诉着,后面的音调拉得老长,活像一个戏子,手里的卫生纸已变成湿巾。无奈,只能递过一条毛巾给她。须臾间,妇女的面容沧海桑田,能夹死蚊子的苍老的褶子从她的脸上渗出。

在我瞳孔的角落里,一个穿着浅灰色呢子大褂的人映入眼帘,那人坐在房里,嘴里还不停的“咿咿呀呀”的说些什么,时而又蹦又跳、欢天喜地、手舞足蹈,显得是那样的无忧无虑。她就是阿红,街坊邻居口中的女流氓,请原谅她是一个疯子。

“你们别……别……别带她走啊!呜呜!”阿红的母亲突兀的一嗓子令我的耳膜和心脏防不胜防,它们心照不宣的怔住了。我的小心肝啊!让你们吓了一跳!

“她只是一个疯子啊!一个疯子啊!”阿红的母亲突然间变得精神错乱,踉踉跄跄地跪在地上翻着最下面的一个抽屉,时不时的翻出一些东西,颤颤悠悠地拿在手里,声音哽咽地抽泣着:“这……这……你们看……都是,都是医院的证明啊!”随即发了疯地扔在地上。“看……你们看呀!她是个疯子啊!给……都给你们!别带走她啊!”阿红的母亲悲痛的犹如一个如丧考妣的女人。尽管她还不到50岁,却被摧残的面容无光,像尽了风花雪月的风骚女人!可时已人老珠黄!

最后居委会的人和街道民警无奈的离开了。走时,阿红的母亲还在追打着他们一行人,喊着:“她真是一个疯子啊!相信我!”他们不得不怀疑阿红的疯,是不是遗传她的母亲。

 

【二】

 

如果说年轻人犯错,上帝都可以原谅的话,那么,一个疯了的年轻人是更要得到宽容的。

阿红穿着一件深墨绿色的衣服坐在黄色木椅上。那么老气的颜色,着实不符合她这个年龄。芳龄24的阿红,本应在事业和情感上有所收获的年龄。而大学辍在家里盯着一张照片看一整天的阿红,没有人知道在她的身上发生过什么。韶华已不再。

两只手死死地捏住照片的两角,两只眼睛紧紧地盯住照片上的男人,眼神睽睽,但依旧显得那么空洞、疲惫。阿红不时的就会对照片上的男人笑笑,然后像出笼归自然的小鸟似的欢快地乱蹦乱跳,口中还嘀嘀咕咕地:“你还是爱我的!噢耶!陈明!你还是爱我的!”谁也不知道她口中的陈明是谁,或许就是被她快举到天花板上的那张照片上的男人吧。

阿红足足跳了有两个小时,没有谁见过她会如此的兴奋,阿红跳地是那样的轻盈,那样的没有心事。她对着照片大放表情,毫不收敛,没有人见过她的表情是那么的丰富,甚至是伫足在门口整整两个小时的女人—阿红的母亲,也不曾见到过。

客厅已是烟雾缭绕,阿红的父亲坐在木凳上,烟灰缸里已有十几根烟的屁股。食指和中指间的那根也已殆尽,口中徐徐地吐出最后一缕白烟,紧跟其后的是一个长长的叹气声,是那么冗长,那么冗赘,里面夹杂了好多好多一个父亲的种种情感,犹如一个漫长的世纪,中间发生了那么多,那么多……

“明天……明天还是把红送回医院吧。咳咳咳!”阿红的父亲的说着,然后捂嘴咳嗽,口中的鲜血滴了出来。

“不!绝对不行!红就在家!哪也不去!”饱含了坚定。

阿红的母亲又转过身去,看着房内的阿红。阿红将照片时而放在胸口,时而放在耳畔,时而贴在嘴边。头发变得凌乱不堪,没有丝毫光泽,如同一堆干柴。阳光透过两层防御—窗户和窗帘,直射到房里,散射到阿红的头发上。那堆干草烈柴般的头发,宛若杂草芥中的一团团熊熊烈火,一簇簇火光瞬间燎起,将此点燃。阿红显得更加憔悴与疲惫。

 

【三】

 

在艳阳高照的三伏天,除了蝉的鸣叫声以外,没有很多人会傻的出来让自己的皮肤与紫外线来次亲密接触,人们更热衷于在家无所事事的与空调冷气亲昵着。街道变得安静,噪人的蝉鸣也在刹那间与环境相和谐,没有人刻意地打破此时的美好与平静。

突兀的一声尖叫,顷刻间,打破了街道的安逸与宁静,随后一声冲天的长笑。许多人打开窗子观望,许多人走出房子瞧看。她们穿着睡衣,恰着腰,手里拿着半截黄瓜走了出来,楼上的女人还不停的随手向楼下扔着水煮毛豆的皮,口中还大喊着:“出来看啦!女疯子出来了!”

站在马路中央的阿红,又喜又怕地看着对面的中年男人,像一个好奇,犯了错的孩子在父亲面前一般。男人穿着的确良衬衫,手指着阿红,边晃边骂着,眼神里充满了愤怒,鼻孔里不停地冒着粗气,像一头发了情的公牛:“你这个不要脸的流氓!真是不知羞耻啊!不要脸啊!大街上的打我屁股,第一次我没在意也就算了,又打了第二次!你一个女的知不知道人要脸树要皮啊!……”

男人好像还没说完,阿红却捂着嘴大笑着,然后弓着腰双手拍着自己的屁股窜到街口,对着马路对面的男人边拍着自己的屁股边笑着。顿时,街道上围满了看戏的人,他们不约而同的来观看免费的戏。

许许多多的妇女从屋里拿出小板凳,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啃了半截的玉米,上面被啃的参差不齐,如同狗啃的一样。妇女的牙花子上,牙缝里还有剩余的玉米皮子,它们似乎舍不得从女人们的牙齿上下来。女人们穿着绿纱褂,红绸裤,甚是凉快!头发用一个土里土气的发卡夹住厚重的头发。此时的她们不约而同的围坐在一起-离阿红不远处,心照不宣的看着阿红,嘴里吃着还不忘叨叨着:“我的娘呀!刚搬来的那家疯女儿又出来现眼啦!”周围的妇女捂嘴笑着,将裤子向上提了一下,裤子撩到大腿,露出了下半截,蜡黄蜡黄的腿在刺眼的阳光照耀下,像极了黄坏了的—刷碗用的—丝瓜瓤子。

 

【四】

 

  

阿红站在那里。此时的车不多,而这里却有了稀稀疏疏围观的人。阿红有些胆怯了,她先是咬了咬手指,然后紧紧地捏了捏衣襟,咬着下唇,仓皇失措地看着围观她的人群。那些妇女依然捂嘴嘲笑着,她们怕极了让世界看到她们展露在外的黄牙。

没有人去问阿红,也没有人会给她点温暖。那些围观的人看猴般的圈住阿红,观看她发疯的样子,那是她们的笑料啊!她们不忍心放弃这场免费的喜剧,哪怕是谁家的小孩饿了,元气十足地大哭时,也会被遗忘,无人问津。因为那些笑点是人们生活中至关重要的。

突然,阿红抱头鼠窜的疯跑。妇女们的神情先是一惊,然后又笑得眼睛成了弦月,亦或是眯成了一条缝,总之,异常丑陋。只是阿红跑了两分钟后,突然停在了两个正在交谈的男子身后。“啪啪!”两声清脆而又果断的响声,阿红的手掌拍在了那两个男子的屁股上。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转身看了看,又若无其事的攀谈起来。

妇女们拊掌笑得前仰后合,她们真是徐娘半老。她们忘记了捂住嘴巴,她们也顾不了捂住嘴巴笑了,黄牙见光了。妇女们拍的手掌“啪啪”一阵连续的脆响,又拍的大腿泛出了红晕。好多的声音交杂在一起,萦绕在空中,织成了一首交响曲,哓哓地,在这个寂静的夏日下午,显得尤为悲壮!回音久久在空中飘荡,散之不去……

阿红躲在角落里看着,看着那两个男子,还有那些对她指指点点的妇女们。她们无所事事,只会聚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闲扯着。看到阿红来了,就像组团旅游似的阿红当成旅游景点圣地的来观看着。当然,那些旅游圣地远比阿红好看多了。或许,妇女们可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阿红揉捏着衣角走出来,又悄声无息地走到一陌生男子身后。男子没有察觉,阿红没有犹豫,挥起手,一个巴掌又拍了上去。“啪!”然后阿红捂住屁股逃回了家,边跑边喊:“大屁股!大屁股!”随后是仰天长“笑” !

到了楼道里的阿红还不忘探出个头向外看看,那个被打了屁股的男子正在四处张望着,那群妇女因阿红的回家也拎着板凳走在回自己的路上。她们学着阿红的样子,手中的板凳摇晃着,意犹未尽着,笑着,弯下了腰,捂住了嘴,口中念叨着:“哎哟!嘻死啦!你说这疯女人好玩吧!啊?!你们说啊,真是逗死啦!”她们又哄笑起来,五官飞扬了起来,神采奕奕。妇女们觊觎着能再次见到阿红。

空气中的热气变得苍凉起来。街道、巷子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妇女们那随温度而升高的“热情”,戛然而止。兀然的寂静,静的可怕。周围的一切变得空前的萧索、凄凉……

 

 

【五】

 

 

没有人能想象的到一切来的如此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死寂般得夜晚。月亮奢侈的没有露出脸来,连她身边的陪衬—星星们,也都腼腆的躲在一某一角落里,不知做甚。毫无征兆啊!看似平淡的夜晚,也就是凌晨两点多吧,阿红的父亲却永远的睡去了。他睡得好踏实啊,不再有一点心事,容颜显现出久违的安详,他终于可以不再操劳那么多了,可以好好的睡上一个安稳觉了,但不乏,这个觉有点太过于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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