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文/影儿SN

      傍晚，一个衣衫破旧的身影，慢慢地移动到燕儿的蛋糕店门前，他瘦得像一个影子，一阵风就能刮倒的影子。那是一个老人，一只眼睛坍陷进眼眶，凸凸凹凹显现着手术密密麻麻缝合时留下的紫红色痕迹，另一只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书包，一瘸一拐地走到这个每晚经过的蛋糕店门前——在门口不远处，拿起那个每晚都会在这个时间丢弃的纸箱，那里面必定有什么好东西，让他的那一只本来就细细的眼睛，眯起一条更细的缝；那像干枯的树皮一样的脸上，歪在一面的嘴唇向上抖动着斜了一下。
      这是一张让孩子和女人害怕的脸。
      燕儿站在透明的橱窗里向外看着奇怪的老人，一点也不意外，只是长吁一口气。
    “快点称蛋糕哦！老板娘，你看什么呢？”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女人，看燕儿注视窗外那专注的神情，不耐烦地说着，皱起了眉头。
    “好的！”燕儿急忙利落地拿起食品袋，戴上手套称着蛋糕……
    “您走好！”燕儿随着顾客的身影走出店门。望望那个已经走远的、一瘸一拐的、像影子一样晃动的身影，心里嘀咕着：不知道他能吃饱吗？
      于是，急忙转身走回店里。
     “小山，你今天放进纸箱里几个面包？”燕儿轻声问着自己的店员。
     “放了一个，怎么了？燕姐！”小山今年十九岁，微微泛红的脸庞，像是标志着他是来自山区男孩子的特有憨厚与淳朴，也应验了对高原人脸颊上“红二团”的玩笑话。他站在货架边上，拿起一个面包仔细地端详着，食品袋里透亮的面包色泽和形状让他满意地微笑着。
     “那有点儿少了。”燕儿坐在小靠椅上，一边捏着自己酸胀的小腿，一边低声地自语。
     “燕姐，还少啊？每天都放个面包，还把纸箱子也送给那种人！”几分不满，还有几分不屑一顾的世故，出现在小山稚气未脱的脸上。
     “你怎么这样说啊？那是个自食其力的老人，好像还有病……”燕儿抬起头，清亮的眼睛微笑着注视着小山。
     “燕姐，咱们是小本生意，自己也很辛苦，谁可怜谁啊？”小山拿起燕儿和自己的水杯，一边倒水，一边继续嘟囔着……他和燕儿相处得像姐弟一样，自顾自地发着牢骚：“给他钱还不要，宁可捡破烂，真是个怪人！你每天给他面包，还要放在纸箱里，也是个怪姐姐哦！”
      ……
      六天前的傍晚。
      燕儿第一次看见这个老人——在离自己的门前不远处，被一条狗咬着裤脚，一瘸一拐地躲避着，用那可怕的眼睛四处打量着逃脱狗儿追逐的出路。偏偏是围观的人，围了个圆圈，堵住了去路。孩子和女人都远远地躲着老人的眼神，胆大的男人们凑上前去，饶有兴趣地观望着，不时地指指点点：“真吓人！”“一定是个乞丐……”“……”热闹的场面，吸引着过往行人好奇的目光。
       燕儿挤进了这个圆圈，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谁家的狗？怎么没人管啊？”燕儿细细的嗓音提不了高度，在杂七杂八的议论声中，迅速被淹没了。
     “‘儿子’,来！”娇滴滴的声音像是命令一样，那条名贵的牧羊犬箭一般返回到女主人身边。
     “怎么把狗叫儿子啊？”有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嘻嘻地笑着，捂住了嘴……
     “那条狗很贵啊！”那个像是男孩子的妈妈在赞叹.
       那个奇怪的老人，一瘸一拐地向前挪动着步子，有人在给他零钱。老人摇摇头，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接，只是弯下腰顺手捡起一个空塑料瓶，放在胸前的破书包里，站起身继续挪动着脚步，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四周围观的人们，意犹未尽地慢慢向四处散开……
        一个穿着阔气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用餐巾纸擦着嘴角的油腻，显然是那狗的男主人.走到自己的私家车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又探出头来冲着狗儿的女主人说：“给那老头拿点儿钱。”
      “‘儿子’从来不咬人，给什么钱？”女主人拍拍牧羊犬后背上洁白的绒毛，不以为然。
         ……
    “买点蛋糕，给‘儿子’吃哦！”那女主人一摇一摆地走到燕儿的蛋糕店门前，她的“儿子”紧跟其后，就要进门 ……
    “请把你的狗放在外面!”燕儿抬起了头挺直了酸痛的背,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