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一路走好
二零一二年农历五月十八日晚上22点2分,活了将近一个世纪的爷爷离开了我们。享年九十三岁。对于爷爷的离世,我们都非常悲痛,虽然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事,更何况爷爷是在很健康,意识很清醒的状态下离世,走的时候很安详,这也是我们最安慰的地方。但是对我们而言,爷爷的离世也是我们抹不去的伤痛---题记
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的爷爷,终于在今晚10点02分离开了我们大家,离开了他将近生活了一个世纪的世界。带着安慰带着满足走了。爷爷走的时候我们子孙除了我小妹远在上海外,其他人都到齐了。爷爷走的半个小时前,还拉着小外甥的手说:乐乐要上小学了。我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爷爷会走的这么快。
自小我和爷爷的感情,更甚于和父亲之间的感情。我欣赏爷爷,虽然失明,但是一直没有放弃自己,一直在关注着这个世界的一切。每次我去看爷爷,我们谈论政治,谈论历史,谈论地理。我们还会经常为一些问题争论的很激烈。
爷爷出生在1920年,爷爷祖辈是大家族,也是当地有名望的家族,爷爷的父亲我的曾祖父,当时是浙江甲科工业学院(即现在的浙大)高材生。任职国民党公务员。爷爷小时候就受他父亲的熏陶,天文地理无一不通。据说很小的时候,爷爷就读遍四书五经。
爷爷16那年,正值抗战时期,曾祖父和他的两个弟弟,曾祖父和其中一个弟弟染上了鸦片。而另外一个弟弟染上了赌博。没有几年家里的房产土地都被他们变卖。爷爷的爷爷当时因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被他们活活气死。因为家庭的变故,曾祖父把全家迁移到了龙泉县庆元曹岭,爷爷在曹岭镇镇长一职。
爷爷有兄弟五个,爷爷是曾祖父的长子,因为家庭的变故,爷爷二十岁不到就从商了。因为之前爷爷的家族一直是经商的,在福建和浙江都有自己的商行。爷爷从浙江一些干货到建瓯一些城市贩卖。虽然家族已经没落,但是日子也算还过得宽裕。
当时曹林是浙江和福建的一个关口,很多商船水运都要经过哪里,因为曾祖父任职国民政府公务员,当时一些游击队频繁活动。爷爷一家的生活可以说在刀口上。尽管如此,祖父还是经常温州福建来回跑。尽到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责任。因为曾祖父曾是国民政府人员,陈家被抄家了,爷爷也因此在38岁那年入狱。爷爷在监狱整整度过了十个春秋,那时奶奶带着年幼的父亲和伯父回到了家乡温州。在这里奶奶含辛茹苦的带大了父亲和伯父。奶奶在那十年间,日夜盼着爷爷出狱回来。好不容易盼到了爷爷回来,但是回来的爷爷已经失明了。爷爷在狱中因为过于劳累,导致眼角膜破裂。之后几年间奶奶和爷爷四处寻医,想医治爷爷的眼睛,爷爷在上海一家眼科医院动过两次大的眼睛手术都没成功。医生确诊爷爷的眼睛已经过了治愈时期,之后几十年爷爷都在黑暗中度过。
八十年代初期,爷爷的冤案终于得到了平反,但是对爷爷而言,他失去的东西是补偿不了的。对于爷爷的过往,我不想过多的描述,因为那段经历不管是对奶奶,还是爷爷都是一段痛苦而的回忆和艰难的岁月。特别对奶奶而言,那段日子是她这辈子最痛苦的时光。现在爷爷已经是风烛之年,每次去看爷爷的时候,看着爷爷那越来越“皮包骨”的身体,心里特别难受。很难接受床上这位瘦骨嶙峋的老人,是往日那位神采奕奕的爷爷,始终无法接受爷爷离开我们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也感到自己对爷爷的关心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始终无法相信往日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爷爷已经是到了风烛之年。
爷爷活到93岁,一直非常健康从来没有生过病。爷爷在走的最后一刻,还对弟弟说,要弟弟戒烟,烟对身体不好。我想如果爷爷有牵挂的话,那就是奶奶,爷爷走的时候,已经患了老年痴呆的奶奶竟然清醒了,奶奶拉着爷爷的手,流着眼泪说:“老伴,你要等我,我们还要再活十年,我们要看着小孙子(弟弟)结婚生子,我们以前的苦日子都过来了,你不能丢下我啊”。爷爷也含着眼泪说:一定会等奶奶一起走。那一刻我们都哭了,因为我记忆中奶奶一直对爷爷很苛刻,从来不关心爷爷,没想到爷爷生命最后一刻,奶奶竟然这么清醒这么在乎爷爷。我想这也许就是人们说的: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吧。而奶奶也意识到了这点吧。
爷爷的这一生我想单用“坎坷”两个字来形容是远远不够的,从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到劳改,到之后的一无所有甚至失明状态下生活几十年。从小到大我最敬佩的人就是爷爷,爷爷在黑暗中生活了整整将近50年,尽管眼睛失明,可爷爷的心智比一般人都要光明,特别是他对于文字的造诣和中国的一些文化的造诣比我们后辈都深刻。特别爷爷的做人处事,爷爷一辈子矜矜业业,做事从来不会为自己考虑,为人正直不阿。一辈子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别人的事情。不管是亲人还是朋友还是邻居对爷爷都非常的敬重。
爷爷一辈子做人和做事都一丝不苟,我记得小时候,他教我认识字教我历史地理,那个时候我还很小,总是记不住她教的东西,每次爷爷都很有耐性的慢慢的教我。我的很多知识其实也源于爷爷。爷爷虽然眼睛失明,但是他和他兄长之间的书信往来都是他亲手写,很多次我想帮爷爷写信,爷爷都不让我写,爷爷说他自己写的字他的兄弟们好懂。每次我帮他读信,如果少一个字,爷爷也要我重新念。在生活上,爷爷过得非常节俭,虽然他每个月的退休金足以让他生活的很“好”,但是爷爷过得很节俭,没有乱花过一分钱,一辈子没有穿过一样像样的衣服,我们平时给他买的衣服他几乎没穿过,都整整齐齐的放在衣柜里。他说这些衣服他用不到,很多衣服他都送人了。
自我懂事以来,奶奶对爷爷一直非常苛刻,经常会骂爷爷,不管奶奶怎么责骂,爷爷总是默默忍受,爷爷常和我们说,他这辈子亏欠奶奶很多,因为在监狱的十年间,奶奶一个人含辛茹苦养育孩子,维持这个家,让他出来的时候有个家在等他。所以他从来不计较奶奶,而且对奶奶相当好。直到生命的尽头,爷爷对奶奶的歉意还没有消退。
爷爷一生走过的路可以说是艰辛坎坷心酸的,爷爷的一生心酸,让我们这些后辈都觉得抹不掉的心酸。从他身上,我看到了生活的真正意义,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也看到生命的可贵。祖父在黑暗中度过的将近50年,我不知道爷爷看到的“黑暗”世界背后真正颜色。我更不知道,爷爷的世界里有没有真正的“幸福和快乐”。我不知道生命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但是我们看到的爷爷是最坚强,最热爱生命的一位老人。即使在身体不便的时候,他依然在坚持生存,不让自己的生命变成“空白”。
每一个人的一生。其实都是一个故事。尽管这个故事有的是平淡,有的是一帆风顺,有的却是坎坷一生。看着生命在爷爷身上慢慢消逝,我的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如果生命能重新来过,我希望祖父还是我最敬爱的祖父。爷爷一生走过的路,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心情去体会,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去理解。我只知道,爷爷是位了不起的坚强的老人家。给我们后辈留下很多精神“财富”。
我们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是有理由的。活着有她一定的理由和责任。生命就像一条长河,一切都会流走,留下的只有遗憾和回忆。也正是有了遗憾,才让我们感受到,生命是美好的,是充满理想的,才真正的感受到生命原来是留给后辈一段美好的回忆。我想今天爷爷真的离我们而去,我们也不会感到他的离去。我们只觉得爷爷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虽然和我们很远,爷爷依然活在我们心里。不管爷爷走多远,也走不出我们的思念。
爷爷,一路走好,希望在另外一个世界,你能看到世界的“颜色”,能够感受到我们对您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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