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薄而勇敢的叹美者庐隐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凉薄而勇敢的叹美者庐隐

 

秦晓晓\文

         键盘敲出你的名字,正是酷暑繁茂的盛夏,可,窗外灼热的浓日,窗内火热的我心,还是无法捂热一个凉薄的名字,一个寒冰样坚硬的名字。

你,一个倔强的女子,一个命运多舛的女子,犹如一颗灿烂的明珠,闪亮在旧中国的黑夜里,迄今光芒依旧,“生命是我自己的,我凭我的高兴去处置她,谁管得着!”

“我简直是悲哀的叹美者”这是你说的,也就是你,一个为着情,不畏情劫的勇者。只是,凉薄的命运啊!浅浅深深的情啊!即使你的十分勇与敢,到头来仍然满是伤痛,满是血痕,直到你芳华早逝,也带不走今生今世的爱恨情愁。

你,“庐”的真面目已被“隐”去。庐隐,又称你为黄庐隐。父亲是前清举人,母亲却不曾识字的旧式女子。清一色三个哥哥,即使在男尊女卑的旧时代,父母还是冀望有一个穿红着绿的女孩,点缀满屋子的素色。1898年5月4日,你降临在福建省闽侯县城。

以为你的来临会欢喜全家,可是,你来到人世的那天,外婆却离开了人世。母亲视你为“不祥的小生物”,莫名的仇恨就附加给了你,于是,你从此不知母爱是什么,从此你成了全家人的讨厌鬼。生母不愿亲自喂你,一个奶妈喂养着你,那是你唯一的依靠与爱。2岁时满身疥疮,3岁了还不会走路、说话,爱哭、爱闹、犟性是此时的你,加上热病重重缠身,母亲放弃了你。奶妈却用十二分的善带回了老家,乡下的秀美,村野的和暖,你成了一个健康得不得了的乡下野丫头,这也是你来到人间从未拥有过的幸福时光。

只是父亲当了湖南长沙知县时,你不得不离开乡村,从此远离了你“朝霞幻成的画景”,“斜阳里唱歌的牧童”,你开始变得郁郁寡欢。与父亲乘船赴任到长沙途中,你哪管享受荣华富贵,终日望着海水啼哭闹腾,坏脾气的父亲火从心头烧,抱起你抛进水中,幸亏听差搭救,才免一死。
  6岁时,父亲因心脏病在长沙去世,你只得和母亲到北京外祖父家生活。因母亲厌恶,不得入学,而且从小和婢女住在一起……小庐隐只有怨恨,恨家里所有的人,对生命也厌恶。“假使死了,也许比活着快活……”
  9岁被送到一所美国人办的教会学校——慕贞学院去读小学。一群天真的孩子信教,快乐之神离小庐隐还是遥远。 “我不信上帝,我没有看见上帝在哪里!”“但也多谢家教,不然我那童年的残破的心,必更加残破了!”
  庐隐对自己童年满怀怅惘与叹息,“因为我自己奋斗的结果,到底打破了我童年的厄运,但这时候我已经十二三岁了,可贵的童年已成为过去,我再也无法使这不快乐的童年,变成快乐……”

 

初恋不知味。小庐隐渐渐长成了大庐隐,不漂亮,不高挑,自嘲“短小精悍”。聪慧的少女平静的心底,开始了春情荡漾。在舅父家认识了家境贫穷、无依无靠的表亲林鸿俊。

庐隐跟林鸿俊借了《玉梨魂》的小说,里面正好描写一个多情而薄命女郎的遭遇,别人凄婉的爱情故事,流淌着一行行自己的泪。林鸿俊此刻懂得了庐隐的多愁善感,有一种心心相惜之感,一封述说自己人生不幸的信,呈现在庐隐眼前。多情的人又洒下了同情的泪,他们渐渐交往起来了。

不日,林鸿俊求婚,而庐隐对婚姻充满了莫名的憎恶和恐惧,冥冥中自己抱定独身的信念。恰好母亲、哥哥嫌贫和认为林鸿俊没有出息而拒绝了他。“一个南方人,具燕赵慷慨悲歌”之气的庐隐,挺身而出、逆道而行,给母亲信曰:“我情愿嫁给他,将来命运如何,我都愿承受。”庐隐倔强的性格,母亲只好答应,但,大学毕业后才能举行婚礼。

“五四”的新思潮、新思想使青春的庐隐精神焕发、激情洋溢。她发现同她订婚的表亲林鸿俊思想平庸,与自己是不一样的人,路也走的不一样,她的爱人不仅仅好脾气好单位就可,“我羡慕英雄,我服膺思想家”。后来的《隐娘小传》,就是这段初恋的记录。庐隐当初“仗义”订婚,因道不同而不与之谋,主动解除了婚约,赎回了自己。结束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知何滋味的初恋。

 

       “做小”也要爱。几经选择,几经周折,她总是怀着美好的善心去看人,周围却充满了倾轧和敌意。庐隐怀着对人生美好的追求,告别了幼稚;社会的磨炼,使她改变了当初的不知天高地厚。

爱看书和研究社会问题,是追求光明的的途径,庐隐 “下决心作一个社会的人”,勇敢地向封建礼教宣战。

    初恋夭折,庐隐曾经的有过的独身主义情结依然在,1919年初冬,庐隐在北京学界福建同乡会成立大会上,认识了北京大学学哲学的郭梦良,他大会上睿智、简短、深邃的发言引起庐隐极大的兴趣。他的人品和才华令庐隐倾倒,漂亮的文章颇有见地,同时,郭梦良也欣赏庐隐,他们频繁地接触,他不懈的追求。他向庐隐坦言,他是有家室的

人。但他们还是由此相识、相知、相爱起来。

     后来,庐隐也感到人言可畏,曾想离开,可一往情深的她已经走不出来,她坚定地表示:“只要我们有爱情,你有妻子也不要紧。”庐隐就是庐隐,独一无二的庐隐,新女性的庐隐。直面家人亲朋的责难和世人的唾骂、嘲讽,庐隐的行为虽然受到许多人批评,但苏雪林善解人意地为她辩护,“不应当拿平凡的尺,衡量一个不平凡的文学家。”

 惊人之举震撼不小,1922年夏,在上海毅然与郭梦良结婚。

快乐总是昙花一现,痛苦却久久长长。婚后,庐隐与郭梦良遵父命回福建老家省亲,庐隐与郭的前妻同住一屋。极强的自尊心,让庐隐领会了“做小”是多么尴尬,也是多么卑微。痛苦高傲的庐隐致好友程俊英信中,满是辛酸,满是哀叹:“过去我们所理想的那种至高无上的爱,只应天上有,不在人间。”“回乡探视,备受奚落之苦,而郭处之泰然。俊英,此岂理想主义者之过乎?”愤闷、屈辱交叠侵袭,她像一个孤军奋斗的战士,无助无奈

不久,一叶小舟更是遇到了狂风暴雨的袭击。她的爱人郭梦良因肠胃病,一病而逝,从此阴阳两隔。她承受着精神打击,怀抱着女儿,充满了绝望。

她送郭梦良的灵柩回福州安葬,回到了刻薄的婆婆家,处处遭迫害,点煤油灯也要被恶骂,忍气吞声与郭的父母及前妻一起过了度日如年的8个月。她常常对镜自怜:“我常自笑人类痴愚,喜作茧自缚,而我之愚更甚于一切人类。”期间,她写了《寄天涯一孤鸿》、《秋风秋雨》等短篇和散文,记载了暗淡生活的暗淡日子里的黯然的心情,“正是谁念客身轻似舟,千里飘零!”忍无可忍的她,带着孩子,被命运恶毒地驱赶,从福建漂到了上海。

  庐隐在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为了生活,为了忘忧,1926年回到北京师大附中教书,程俊英与庐隐、王世瑛、陈定秀为北京女高师同学,她们自称战国“四公子”,庐隐封为孟尝君,自号“亚洲侠少”。 郭梦良走后,她对“四公子”表示:“我学静轩,抱独身主义,孤云般自由自在!”

后与密友石评梅(情人去世)成为同事,成为天涯沦落人。她们终日以酒遣愁,时而放声痛哭,时而狂放高歌。郭梦良死后,庐隐写啼血文字缅怀,《雷峰塔下——寄到碧落》,以“这断藕的残丝”给在天之灵。

1928年9月30日,庐隐最亲密的挚友石评梅患急性脑膜炎猝亡。她深悟到生命之脆弱,有如荷叶之露珠,绝望感叹“死比生乐”。
    石评梅离开她后,她沉入到了真正的绝望中,年轻的生命仿佛到了油尽灯灭的时刻。“这时节我被浸在悲哀的海里,我但愿早点死去,我天天喝酒吸烟,我试作慢性的自杀。”

 

“小丈夫”来了。精神上无所依凭的庐隐,就这样度过了生命中短暂而痛苦不堪的放浪形骸的日子,直到李唯建的出现。有一种命运之神捉弄,又青睐的感觉。1928年,她认识了比她小9岁的清华大学的学生,一位乐天派的青年诗人李唯建,一位向着太阳奔跑的热血青年。

命运就这样牵着走,似乎爱情又一次照亮了她。大女人小男人,相识很快就相爱了,庐隐从“重浊肮脏的躯骸中逃逸出来了”,她似幻似梦,但看到了“前面有一盏光明的灯,前面有一杯幸福的美酒,还有许多青葱的茂林满溢着我们生命的露滴”,她看到了曙色,看到了美丽,“宇宙从此绝不再暗淡了”。

29岁的中国著名的现代女作家,和才21岁只是一个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的学生李唯建,冲破封建世俗的重重障碍,

<>庐李之恋,再次轰动京师。1930年秋,她又不顾一切,宣布与李唯建结婚了,后双双东渡日本,开垦了一片属于他们的爱情伊甸园。

<>《异国秋思》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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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述了她和丈夫东渡日本东京后的秋游,对异国秋景作了细致描写,眷恋祖国的思乡之情,忧国忧民,海外赤子一片爱国心。

庐隐自己已逃出了苦海,进入美好的开拓期。“我要努力找那走得通的路,去寻求光明。以前的闭眼所撞的伤痕,永远保持着吧。”“今而后我要更深沉的生活,我要为一切阶级的人鸣不平。我开始建筑我整个的理想。”她的世界观,她的文艺观,开始了真正的转变和惊喜的进步。

当年,庐隐说过:“我自然不会主张恋爱要以金钱地位年貌为条件,可是也不相信是绝对无条件的。”精神!!应该是庐隐最大最唯一的条件。写到这里,我看看镜子里撒满孤独也撒满阳光的自己,“精神”一词仿佛也是从我的腹腔里跑出来,溜达在人世间,像灯,擎得高高的,高得不胜寒;点点光落下,也低低地低到了尘埃……

李唯建自语“同情心太大太深,便变为伟大纯洁的爱了”。一只孤独的“冷鸥”(庐隐)在一片漂泊的“异云”(李唯建)中翱翔穿行起来。李唯建大胆地表白:“我愿你把你心灵的一切都交给我,我虽是弱者,但担负你的一切我敢自夸是有余的!”进而膜拜:“你是我的宗教,我信任你,崇拜你,你是我的寄托。”

   李唯建融化了庐隐,庐隐眼前的“世界变了颜色”。身心融入了小9岁的李唯建。于是,庐隐“在我的生命中,我是第一次看见这样锐利的人物,而我呢,满灵魂的阴翳,都被他的灵光,一扫而空……”这是李唯建给予她的精神财富,也是他们相爱夯实的基础。相爱者的记录,流淌出来的是爱的蜜汁,情的甘霖,还有深深的思念。合写的《云鸥情书集》是将他们68封“没有一句,甚至没有一个字是造作出来的”情书收集而成。悱恻缠绵,痴狂程度不输给《爱眉小札》。庐隐对爱情慢慢恢复了信心,一扫往日的悲凉、

忧郁、彷徨、苦闷、伤感、颓废的情绪,称李唯建为“我生命的寄托者”。婚后四年,是她一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四年。

可,庐隐生活拮据,身后都只有自己的著作陪伴。

1934年5月13日,庐隐分娩时难产。为了省钱,没上医院,请民间接生婆,可叹子宫被愚昧的接生婆划破,一滩鲜血,一个36岁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划走了。

可惜怜爱你的人们,扼腕叹息你的人们,终究不相信庐隐舍得走,当时已不能作为的李唯建也不相信爱人会海鸥一样飞离。

庐隐,是不是走进了自己构建的《地上的乐园》,走进了茅盾说的“一篇美丽的空想的‘诗’,‘神秘’的‘诗’中?“那里住着质朴的乡民,和天真的牧童村女,不时倒骑牛背,横吹短笛”,惊慕,一个叹美者,凉薄的你,勇敢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