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刹那,红颜已倦
色既倾国,思乃进神,喜读书属文,尤致意于一吟一咏。是评价鱼玄机的。
人们是喜欢说:鱼玄机。而忽视那个最初的名字:鱼幼薇。或许,是了玄机后的日子太多悲惨吧,人们总是容易铭记悲惨的东西。
我想,这个女子在我幻想中的形象,总是很飘渺的吧,不知为何,只是一种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感觉,可能,太多复杂的感情掺杂在一起,往往叫人说不清究竟。
五岁颂诗百篇,七岁出口成章,十一声名远播。或许,这些总有一天会被人们遗忘,毕竟唐诗宋词、神童才女浩如烟海,但是,这不影响人们记住那个被唤作鱼幼薇的女子,那段绮丽的爱情
长安城的暮春桃瓣纷飞,缱绻着温润的春风,总可以给人粉红色的幻想,仿佛盛世的烟花在这里便是永恒,仿佛短暂的邂逅即可缘定三生。温庭筠驻足,他自然闻得,鱼家有女被称作“诗童”,名噪一时,便想一试,望着飘舞拂面的柳絮请鱼幼薇以“江边柳”为题即兴赋诗。彼时的幼薇虽然已眉眼清秀,有着一派娇媚风流,却还仅是十岁女孩,然而面对才识不凡的温庭筠,鱼幼薇还是显得落落大方,略加思索,轻声吟道:翠色连荒岸,烟姿进远楼。影展春水面,花落钓人头。根老躲鱼窟,枝底系客船。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据说,温庭筠的目光流连在这音韵、平仄与意境之中,不禁大为叹服。是啊,十岁,正直顽劣,难得鱼幼薇有这样的才情。温庭筠于是收鱼幼薇作为自己的弟子,顺便照顾着幼薇母女的生活。
或许就这样走下去也好,可岁月偏偏喜好给人些波澜,或是羁绊。
盛世的大唐繁花似锦,诗人才子们亦尽是意气风发,似乎一切都在暗自会意般地为他们铺设的背景,于是顺理成章般,鱼幼薇爱上了自己的老师,温庭筠。从敬重,到依赖,到沉溺,似乎递进的恰到好处。他是她的老师,他大她三十几岁,他长得是那么丑,她的姿色如此倾城……可偏偏,她爱上了他,门不当户不对。也许吧,爱情这东西,谁说的清呢?只要爱情萌了芽,伦理有什么关系呢,年纪有怎能算的上问题,外貌又能决定什么。她爱他的风流,是老师,如何?年纪大,怎样?长相丑,又有何?爱情面前,一概化为虚设。
温庭筠自然可以洞悉一切,可是,望着这个妙龄的少女,望着这个才华横溢的弟子,她的美丽让他自惭形秽,师生的高墙隔开一切不该有的情愫,温庭筠亦只好把心知肚明换成一无所知,乃至躲躲闪闪。
不久,温庭筠离开长安前往湖北任职,有些决然地,把大片大片的思念留给了这个甚至还不懂得长大的情窦初开的鱼幼薇。她给他写:阶砌乱蛩叫,庭柯烟露清;月中邻乐响,楼上远山明。枕簟凉风著,谣琴寄恨生;稽君懒书礼,底物慰秋情?只是,鱼幼薇久久没有收到回信。温庭筠当然可以看出那字字句句含蓄地堆砌着的思念,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思量再三也不知如何提笔回信,便选择了沉默,他以为沉默便可以让鱼幼薇渐渐遗忘,只是,他错了,鱼幼薇远比他的想象更偏执,她的信又到了:苦思搜诗灯下吟,不眠永夜怕冷衾;满庭木叶愁风起,透幌纱窗惜月沈。疏散未闻终随愿,盛衰空见本来心;幽栖莫定梧桐树,暮雀啾啾空绕林。分明就是在哀叹:我在想念你,你知不知道!温庭筠望着信笺上深情的字句,有如夹缝里的小兽,出不来,进不去。他知道,自己于幼薇亦有着超乎师生的情愫,完美的她怎能不让他偏爱有加呢?可是除了师生,其他身份他不可以想任何,他知道,这样的感情就是横亘着的深渊,跌进去,便是万劫不复。最后,他再度选择了沉默,他幽幽叹着,有些顺其自然地希望鱼幼薇略有稚气的感情可以在时光长河中自然搁浅。
当然,两年后时光又给出了答案:温庭筠再次错了,鱼幼薇对于这感情的坚守,远远超出了他这位老师的想象。两年后的鱼幼薇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人,望着温庭筠的双眸眼波荡漾,脉脉含情。他表现得木讷,可他分明都了然。
最后,聪慧的温庭筠选择了最愚钝的办法,把鱼幼薇“送”给了李亿。这是你给她找好的归宿么?这算是给了她幸福么?有一个阳春三月,却连回忆都已经支离,鱼幼薇做了新娘,新郎不是心上的温庭筠。那天的花轿里会传来一声长叹吧:我鱼幼薇何德何能,劳得温庭筠老师来给一个未来?或许会有这样的叹息吧,我不知道。
后来的故事温庭筠定然看在眼里吧,李亿有妻,又是不能容下鱼幼薇的粗暴之妻,她怒言相向,她恶骂毒打,直到梦魇结束那天,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纸休书。李亿终归没能拗得过妻子,休了鱼幼薇。或许李亿是爱过鱼幼薇的,至少他为她找了栖身之处——咸宜观。
于是,风华尽代的鱼幼薇消失了,取代的是青灯作伴的鱼玄机。
如果李亿是他爱过的第二个男人,那只能说鱼幼薇的一生太过戏剧,而且是悲剧。爱过的两个男子,就那么离她而去,不公,都不足以平息心底的愤懑吧。
绝望过后,便是破罐破摔,鱼幼薇,哦,是鱼玄机,在圣洁的咸宜观,建起了悲情的妓院。玷污也好,侮辱也罢,在她冷了的心中,统统一文不值,甚至算不得报复,哪有糟践自己的报复,宣泄也不是吧,只是绝望,绝。望。
没有人想到,鱼幼薇跌宕的一生结束在了刀下,原因是失手杀死了与自己“客人”有解佩荐枕之欢的婢女。芳华刹那,二十六岁的生命携着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笃然离去。
温庭筠,我爱过的风流才子,我的老师,再见,再也不见!
李亿,我恋过的男人,我的丈夫,再见,来生再见!
呵,红尘太脏,逃去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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