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以后上楼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十点以后上楼

    

                文/喜欢冰心

 

  洁内心渴望的爱情是像花儿一样灿烂,所以不知不觉就爱屋及乌,时刻将微不足道的花事看得极为重要。

  这不,洁心急火燎地赶往单位,她惦念那盆含苞待放的月季花。这盆月季花是她与军结婚那年朋友送的,经过几年精心侍弄现已枝繁叶茂,洁视为宝贝。当然,洁的急迫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亦是洁最担心的:如果同科室的红霞比她早到,恐怕花儿早就成为她手中的玩物。当洁焦灼的目光不拐弯直射向那盆月季花时,不禁目瞪口呆!尽管这种意外,被洁想像无数次,可一旦变成事实,还是无法接受。四目对视,红霞挑畔的目光暗示她往手里看。果然,一片残粉被蹂躏在两指间,伤痕累累。良久,洁用鄙夷的眼神回敬红霞,折身到洗手间发泄般地往镜子上吐几口唾沫。

  整个上午洁都没和红霞聊天。此时,洁娇小的身子被明媚的阳光团团笼罩。她不动声色,微闭双目,内心却波澜壮阔。她在用另一种方式祭奠四分五裂的花瓣,就像怀念曾经逝去的美好岁月。而红霞似乎早把不快抛到脑后,神秘兮兮凑到洁身边,咂嘴说,有件事想问你。从心里说,洁不乐意理这个有点神经质的红霞。因为她整天怀疑自己老公外面有情人。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可她偏津津乐道讲述老公的婚外情。仿佛要大白于天下。

  起初,同事觉得她挺可怜,随她一起批判她老公。可时间长了,红霞恶劣的精神状态不可救药,整个祥林嫂重出江湖。不论见到谁她都会毫不保留地指责一通她老公。现在,她圆硕的身体与洁的距离很近,洁甚至感到她喘息的热浪拂起耳边一根头发,弄得脸痒痒的。洁不得不收回停留在花茎上的目光,翻翻眼皮,挺直身子,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红霞对洁的态度转变颇为满意,兴奋点被拨撩起来,几乎不喘气地问,你家室内温度高吗?被窝热乎吗?晚间睡觉冷不冷?洁一头雾水,不知面色潮红的红霞葫芦里卖什么药,来不及思索,只好如实作答,还可以,不冷不热,恒温。但另两个问题,洁没有回答。红霞似乎从洁的话里得到什么证实,马上撇撇嘴说,不用你说,就知道你家不暖和。这跟你老公经常晚回家有关。洁愣住了,这都哪跟哪啊?驴唇不对马嘴!对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女人,她不屑再答,把手里一厚沓报表单据使劲墩几下,发出沉闷的响声。虽说红霞意犹未尽,可她知道同洁继续聊下去,也没啥结果,就马不停蹄窜到隔壁工资科接着慷慨陈词。

  洁刚喝完半杯茶,工资科就有人跑来告诉她一个特大新闻:红霞的老公改邪归正了,又回家了……

  红霞推门进来,一把抢过洁的水杯,咕噜咕噜喝下去,抹抹下巴,不管洁是不是乐意听,又锲而不舍谈起在洁那里没有得到答案的话题:因为我家今年室内温度高,被窝热乎,所以晚间睡觉一点也不冷。说完,双目执著地盯着洁,期待洁的回应。洁再次听到这句典型的因果关连句时,大为惊讶,惊讶红霞逻辑思维严密性。由此洁判定,红霞的精神很正常,看似无厘头问话,其实蕴含重大信息。这信息让洁不觉倍感寒冷。

  洁晚间下班回到家,迫不急待贴近暖气,又急忙打开暖风,温度计显示零上26度。可洁依然感觉整个人仿佛跌入冰窖一样阴冷。洁破例没打开电脑,去网上论坛欣赏文章,而是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望着楼下。她在等军回来,等待因夜色深浓显得情意绵绵。

  九点,军没回来,洁去窗前望两次。九点三十分,军还没回来,洁去窗前望三次。若是每天此时,她早睡了。洁的生物钟一向顽固不化,从小到大恪尽职守不曾改变。十点以后一定哈欠连天,此时若不服从生物钟的指挥,就会头疼欲裂,整夜别想再安生。洁再次踱到窗前,这次有收获,她看到一个人影在楼下徘徊,很像军。她抿着嘴笑了,美滋滋回房间铺好被子。按理说,从楼下到楼上用不上三分钟,可等了足有半小时,仍不见军进屋。

  洁抱着肩膀在客厅晃来晃去,冷气直逼后背,头痛准时赴约。洁有些失望,无比惆怅地上床。被子是最保温的羽绒被,外加电褥子高温烘烤,可洁还是冷得蜷缩一团。冷的时候,洁会想起昔日光景。刚结婚那会儿,家里只有两床被。记得结婚当晚,客人散尽,屋子冷冷清清,呵气成冰。军倒是大方,先脱了衣服笑嘻嘻钻进被窝。洁嗔怒,怪军冷落了她。五分钟之后,军说,进被窝吧,暖和了。洁恍然大悟,原来军怕她冷,先用体温把被窝捂热。那一刻,洁觉得爱可以温暖一生。

  一年后,儿子出生了。生活虽然一贫如洗,但是一家三口扯着两床被子互相温暖的日子,洁永远也忘不了。

  儿子五岁时,有一天突然仰起小脸说,我不让爸爸跟妈妈一被窝。那时,她笑了,笑着笑着,泪就流出来。天真的孩子哪里知道,如果奢侈地买一条被子,一日三餐就成问题了。

  这样的生活一直维持到军和别人合伙开办一个米面加工厂后才有所改善。很快,经营有道的军另起门面当上老板。不用说,家里添置各种高档家具,精美沙发……但是洁乐此不疲的是常买回花色不一的被子晒在阳光下,嗅着阳光和棉花的香气,洁陶醉了。

  可两年前,军患上皮肤病。起初,军说怕传染她,执意自己睡一个被子。从那天起,洁就觉得被窝寒气逼人,随之军对她的亲热劲大不如从前。洁理解军在外奔波不易,身心疲惫。所以常是十点之前独自捧着一本书沉沉睡去,一直到天亮。至于军夜间什么时候回来,她通常不知晓。偶尔军惊醒她,也是满脸歉意地说,快睡吧,别惊觉,要不,头又疼了。

  被窝里寒意滚滚,洁睡意皆无。她不禁心烦意乱,准确说是胡思乱想。红霞白天的问话似乎与她的猜疑并轨了。是不是军在外面也有情人了?洁猛地坐起,如梦初醒。

  突然,军裹着一身寒气,推门而入,看到洁没睡,大为诧异地问,你咋还没睡?都十点多了。

  这不是等你吗?洁没好气回答。

  不用等我。我累了,先休息。

  洁心灰意冷看着军麻利地洗漱完毕就一头拱进被窝。

  一股寒风从洁的脚底嗖嗖升起。洁眼泪含眼圈,委屈地冲军大声喊,今天屋子真冷。

  军拍着被子说,进被窝吧,暖和了。

  洁钻进被窝,莞尔一笑说,为什么以前不早点回来,人家的被窝总是冷的。

军说,我怕惊醒你,知道你十点睡,所以每天在十点以后上楼,刚才在楼下转了几圈。

  这一夜,洁的被窝暖暖的,睡得格外香甜。但是她没有忘记明天要谢谢红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