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上那个老师课前，私下里有些纠结，想是不是带个蒲团去，只要虔诚些凭我这般资质说不定就得道了，然后身边的鸡犬也跟着升天。

鸡犬升天再议，老师先谈了谈人升天前的话题。“你们知道人死前会看见什么吗？”“你们相信人是有灵魂的吗？”我秉着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原则，直言不讳道：“我没死过怎么知道”。至于灵魂这个东西，说科学些就是生物电波；说文学些就是21克；说宗教些就是附着在人身上主宰人体的东西。老师接着说：“人死前的回光返照是因为灵魂冲破肉体桎梏，是升天前的兴奋。”“你们不信吧，是因为你们看不到”。说实话，我肉眼凡胎，哪有看到灵魂的福分。正心有不甘，暗忖莫非你能看到之际，老师又开始普及生物学。

“你们相信人是有复眼的吗？”。当时我就憔悴了，插嘴道：“昆虫才有复眼吧”。我理解，老师其实是想有逻辑地解释“看不看得见”问题，侧面说明他有超越肉眼的眼睛，不过显得不够专业。专业一些的说法，应该是天眼。中国地界神话人物里，开“天眼”的有二郎神和马王爷，还有南天门值班的道教神明千里眼，最后就是那只把兜率宫老君炉踢翻的猴子。心里盘算许久，也不知道老师继承哪位的道统，霸气。

“好多年前，我看京城上空，妖气冲天啊”“到处都是狐狸、蛇、兔子”。老师的逻辑感很强，马上举例宣扬天眼威力。我的智商在那时下降到了一个历史最低水平，脑细胞累死也不能理解这些话是怎么从神经回路里形成的，只想弱弱问一句：狐狸、蛇、兔子，老师你是在卖萌吗？后来我想，老师语文水平很高，懂得用修辞手法。前些年没整治时，京城上空经常遮天蔽日能见度低，像极了黑山老妖带着喽喽们兴风作浪打秋风的样子。

我刚觉着老师在玩语言艺术，喜欢用些修辞讲一讲现实，他却马上告诉我们“地心说”才是正确的，地球才是整个宇宙的中心。这下我明白，妖气冲天的不是京城上空，而是他。几百年前，有一个叫嚷着“日心说”的汉子被裁判所烧了，他叫布鲁诺。我怀疑这位老师是活了几百年的，当年宗教裁判所的裁判官。不知道梵蒂冈的教皇听到“地心说”后会不会热泪盈眶，会不会想起祖先们当年的黄金时代，说一不二，不同意就把你点了。

正当我想是不是可以把蒲团抛弃，下次带个十字架去，老师又向达尔文伸手了。这是一个狗血的话题，当年赫胥黎和大主教威伯福士也吵过，那就是人是不是由猴子进化来的。我承认伟大的达尔文先生的进化论因为考古证据缺乏有很多疏漏，也没有考虑寒武纪生物大爆炸等特殊现象。至于西方人对进化论持有一定怀疑主要是怕与信仰有冲突，我倒觉着科学和信仰完全是可以兼容的，否则美帝的科学也不会那么昌盛。

我知道老师不会认为人是女娲拿泥捏出来的，因为太糊弄小孩。我感觉老师肯定想到玛雅历法人类分五纪的问题，认为古人类学完全对不上时间表，然后他又谈到一个令我兴奋的地方—亚特兰蒂斯。其实我心里特别希望亚特兰蒂斯是存在的，大西洲当年真是被自然灾害卷进海底从此消失。如果真是这样，人类历史必将完全改写。因为亚特兰蒂斯人文明时，被誉为文明曙光的苏美尔人当时连新石器都不会用。不过古埃及那横空出世的文明，是否和亚特兰蒂斯有联系，现在还存在疑问。在唐纳里的《亚特兰蒂斯》一书，还是神话和想象居多，因为仅凭柏拉图在《理想国》中的粗略记载，很难有实质上的发现。

我还是挺相信亚特兰蒂斯的存在，虽然考古证据那么稀。这种美丽的题材，不珍惜就是浪费。我喜欢浪漫主义情怀而不是浪费主义情怀，而且相信也不会被当成异端点了。

其实我喜欢这个老师，说得东西都很有意思，即便那些东西，霎时会让你以为他是不是刚从院里逃出来。

休谟的经验论告诉人们认识是一切的来源，一切都要用那把叉子去试探。
莱布尼茨的唯理论说，所有的认识都是通过“天赋观念”理性推理出来的。
我觉得这位老师是两种观点集大成者，完美地用天赋观念感性出这些观点，非常漂亮。

不过最后老师说了一句良心话，我觉得很受用。他说：我说这些不是让你们相信我，你可以不信，但是希望你们要有信仰。如果什么都不信就会肆无忌惮做坏事，没有任何顾忌。那一刻我有些自惭，觉着老师虽神棍，但是也是一个富有正义感的好人。在不正常的好人和正常的坏人中，我永远会选好人。

现在确实妖气冲天，大夜弥天。要是法海在世，工作量会很大。妖怪们四处作恶，寄居在人体类，乱人心性，肆虐人间。老师不相信人是恶的，作恶只是因为妖孽附体。马加爵、药家鑫、陶汝坤等人都是被妖魔趁虚而入才拿起凶器施害。现在的道德缺失，人心不古是因为镇妖塔禁制松动，无数妖孽逃离，四处蛊惑人心。可惜魔君们不是镇压在封魔殿下的一百单八将，不然还可以上演现实《水浒传》。

直到快下课，我才明白老师的良苦用心。老师如此有传奇感的言论很潮，有种越荒诞越逼近真实的魄力。我知道很多人以为他脑袋是湿润的，进水了。但是那些看似荒诞的东西背后隐藏着老师的手法，比喻和拟人。

作恶是要得报应的。

我感觉到这句话的重量，以及很多人的不屑一顾。也许天打雷劈的几率比中五百万还低，但是作恶的人在嘲笑天不能拿他怎么样时，他是应该悲哀的。人应该有正义感的信仰，哪怕信得是一只兔子。

我应该庆幸，一节课可以学到佛教、道教、宗教、生物学、进化学、考古学、神秘学、历史学、社会学等知识。真是有趣得很。

不过不要以为他把我招安，我还是觉得其胡说八道成分居多。不过“妖气冲天”这种修辞手法可以试试。比如看见小偷正在作业时，拉他一把说：“兄弟，我看你张口结舌、气色虚弱、印堂发黑，周围妖气冲天，似被妖孽附体了。如果能放下钱包，金盘洗手，吃斋念佛，定能除妖“。然后他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隐隐带着佛光的我。

妖气冲天的世界，老师是一个没有法力的法海，我们是一群不信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