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天气预报

文/喜欢冰心

女友讲起她与父亲的故事，令我感动，写下此文。

一年前父亲患脑血栓，不但记忆力减退，而且左侧肢体行动受阻，极少下楼。平日活动范围仅限从这个房间磨蹭到那个房间，闲来无趣，就侍弄侍弄花草，看看电视。然而，这些常人做起来轻而易举的事情，在他那里却显得特别吃力。给花浇水时，手一抖，水溢一地，父亲沮丧地说：真是老了，没用！看电视剧调台，手指总不能准确按到所需频道，他便把遥控器往地下一摔，闷闷不乐。

我理解父亲，他为自己糟糕的身体无法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懊恼。半年光景，父亲身体状况愈来愈不如从前，人也愈来愈萎靡不振。后来在我的极力劝说下，父亲勉强答应下楼跟邻居张伯聊聊天，下下棋。有一次，搀他到楼下后，因为单位有急事，就匆匆离开了，等忙完工作后，已近中午。走到楼下，看到父亲孤单地坐在花园的石凳上焦急等我。见我来了，他把手中拐杖扔得老远，埋怨我不关心他，诅咒自己是个废物……看来病魔不但掠夺了父亲健康的身体，还霸道地蚕食掉父亲灵敏的思维。他真的糊涂了，糊涂到心中只有他自己。

为了方便父亲锻炼，我给他买回哑铃和臂力器。在我强烈“逼迫”下，父亲逐渐喜欢上这些健身器材，哑铃一口气举几十个不在话下，手臂握力大增，左侧肢体行动亦灵活了许多。

闲暇时我也举举哑铃，意在锻炼身体。因为体质虚弱的我，逢天气突变，感冒便如影随形。前几天路边杨树叶子分明一派绿意盎然，不料一夜之间雪压枝头，气温骤然下降。我感冒了，先是流鼻涕，嗓子疼，最后夜里发高烧，浑身像火炭一样灼热，只好去医院打点滴，就连多年偃旗息鼓的气管炎也卷土重来，夜夜咳得气壮山河，扰得家人睡不好。

于是，我责怪这鬼天气，抱怨自己身体不好……

父亲不热衷看电视，说看电视累眼睛，说电视广告太多，说这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连续剧看着闹心。可不知为什么，从我那次严重感冒之后，他每天晚上七点四十分（当地天气预报时间）准时搬个小板凳一丝不苟“看”天气预报。我疑惑不解，父亲不常出门，看它有什么用？

第二天，在我上班推门要走时，父亲站在我身后报出：“富锦……西北风3－4级转4－5级。”咦，父亲竟有如此好的记忆力。因为父亲刚出院那会儿，连老邻居都不认得了。父亲见我没反应，语气加重，丫头，今天风大，穿上那件紫色风衣吧。心想，我才不穿呢，穿上身材显得多臃肿。嘴上却应付说，知道了，别操心啦。在我关门的一刹那，父亲佯怒，把脚一跺，“到底穿不穿？”父命难违，只好遵从。有这样一个倔强较真的父亲，真没辙。不过，有了父亲的天气预报，有了父亲的耳提面命，感冒果真很少光顾于我。当然，天气预报也有不准的时候，预报睛空万里，却是风雨交加，感冒病菌无孔不入，趁机袭击了我。这让父亲深感不安，好像他谎报了天气预报。

有一段时间，当地气象台维修，自然无法得知无气预报，父亲急得跟什么似的。那几天，他早早下楼锻炼，回来后说外面真冷，冻手，便往我手包里塞副手套。

星期日早上，父亲又出去锻炼了。等了好久不回来，张伯打来电话说父亲滑倒了，把脚崴了。送父亲去医院的路上，见他捂着伤脚痛苦的样子，我既心疼又生气，怪他自己不小心，星期天还往出跑。话一出口，顿觉不孝。父亲嗫嚅着说，我怎么忘了今天是星期天，你不上班的。我越发糊涂了，“我上不上班，和你锻炼有什么关系呢？”一旁的张伯说，“孩子，你错怪你爸了。他哪里是锻炼啊，他下楼是为了亲自感受一下天气如何，好告诉你应不应该加衣。    

那一刻，我潸然泪下，双膝跪下，搂住父亲的伤脚，火速赶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