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的雪

文/喜欢冰心

其实在我内心中，至始至终认定，真正的冬天不单是天气表象上温度降低，朔风呼啸，多加几件厚衣，而是在某个时辰于苍茫天穹中，忽然有“一片一片又一片，飞入泥潭皆不见”的雪花袅袅落下，于是心底终于踏实，感觉这才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冬天。

不要单纯以为雪只是一个季节标志，我想它在每个人心中，或大或小，皆有一席之地。

比如农人是极喜盼下雪。强悍的秋风不分昼夜，力挽狂澜吸尽地表水分。如果此时不下雪，明年地里种下的种子风干，墒情不好，庄稼因而会欠收，所以日也盼，夜也盼下一场及时雪。昨夜北风嚎叫一夜，不知什么东西打在窗玻璃上发出阵阵怪响。父亲早起的时候，忙用指甲刮去玻璃上厚厚的冰花，那玻璃上出现一个扭扣般大小猫眼。如果窥视到院落出现盼望已久的耀眼的白，父亲则一跃而起，撇了烟卷，跳下炕，推开房门，在院子里背着手看雪。看房顶上的雪，看树上的雪，看远处田地里的雪，那眼光极尽温柔和欣喜，充满久违的热情和殷切的希望。不知父亲看雪时想没想到“瑞雪兆丰年”这样文诌诌的话，没想到也不要紧，他嘴里一定念叨过和它意思大同小异的“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这样人人皆知的俗语。

雪在农人眼中心中彰显自身重要价值，继而实现不可估量的经济价值。但城里人对雪似乎并不太在意，倘若降雪，除了带来交通不便外，雪并未影响他们什么。直言不讳地讲，“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雪，不过是冬季里他们眼中一道景观，充其量给视觉带来一种清爽的慰安吧。与农人那种盼雪的心情相比，雪在城里人心中受到冷遇。倒是孩子们的欢呼雀跃，使雪不会孤寂冷清地蜇伏在阴暗肮脏的角落。有雪的道路上，早有大型清雪车开足马力将其全部铲走，堆到郊野的垃圾厂。春天一到，雪们便会融化，变成可以再利用资源，滋润干涸的土地。

就个人来说，对雪的依恋，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明了，只是时刻憧憬自己什么时候遇到冷空气，凝结成小冰晶，经过复杂的物理变化，光荣地变成其中一朵，如它们一般，舞姿轻盈加入自由飘飞的行列。但凡下雪天，只要感知雪花悠然飘落，我总会跑到户外，长时间地看雪，眼光如父亲当年看雪时那样极尽温柔和欣喜。只有这个时候，才觉得昏昏的我真正清醒了，雪花带走了往日忧愁和烦恼。而那雪花的柔，雪花的轻，雪花的白，雪花的美，更让我流连忘返，如醉如痴。这些日子，雪落得频繁，我总是在下班的路上，驻足观雪。那是在一所靠道的中学的宽栅栏上，铺着一层细细碎碎的雪花。那雪花的轮廓不清晰，其实不用看，闭眼也能想象出它的形与神。诗人韩婴所说“草木花多五出，独雪花六出”，那极具规律性的六角形，鬼使神差般的迷住了我。有一次看着看着，我竟不顾雪中落有一些黑色杂质，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结果被同行的爱人责骂一通，说我又犯傻了。

毕竟犯傻的时候不多，要怪就怪雪的多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