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和她的三轮摩托

                                 文/天涯

    年逾古稀的老妈没有考取过驾驶证，却千真万确有着十多年的三轮摩托驾龄。不久前回家给她过生日时候，修好的车开回家，我还坐过。老妈开车的事想起来仍然觉得悬心。更何况有同事告诉我，老妈的摩托开得“燕飞”，瞬间就超过了他们的小轿车。那一刻我红了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十四、五年前，患了脑梗的老爸越来越依赖老妈。须臾不得离开他的视线。老妈无论是出去办事买东西，还是上山采菜，或者去带着老爸去河边去山里去郊区田边地头散散心，载着老爸，三轮摩托车代替三轮自行车，确实帮了老妈的大忙。包括来来回回地带老爸去医院什么的，老妈都觉得比打车方便。那时候老妈年纪还轻身体还好，我们没有反对。

    七年前老爸走了。老爸走后，虔诚的老妈经常来往于家与寺院之间。原以为那辆车寿终正寝的时候，老妈的驾驶生涯也就宣告结束了。谁知道，自己做主自己出钱，两年前老人家又买了第二辆。从第二辆车买来，就成了我们四个的心病。老妈个性强，说惯了上句，大弟无语。漂泊在外，鞭长莫及，我和妹妹加上小弟都管不了她。

    每次回家，关于老妈的摩托都是我们千叮咛万嘱咐的焦点。我除了祈求佛菩萨保佑为庙里种瓜点豆捡柴收菜的她以外，甚至暗地里想过，那车什么时候不能开就好了。可是上次回家，看着她捂着半边脸，曾经有着比我强许多记忆力的她,边吸气边告诉我，无论如何找不到车钥匙，要我帮她把车推到三、四里之外的摩托车修理行换锁的时候，我再次妥协了，并且安慰她别上火，修车换件的费用我来付。

    这次老妈是来沈阳检查身体的。不想在来沈阳的途中发烧，晚上高烧不退，一大早妹妹就把她送医院了。妹夫的一句话茅塞顿开，趁着她老人家住院，这车管它多少钱，卖了省心。老妈减退的听力，只有0.4、0.6的视力和71岁的年龄也确实不允许她再开摩托了。我和妹妹掰着掐着地劝，正面反面地说，年过七十就是超龄驾驶，属于违法行为了。妹妹更是立刻打电话给大弟，抓紧把摩托车处理了，给钱就卖。

    也许是感动于包括院长主治医护士长的劝说，也许那一刻身体确实虚弱无力，老妈虽然一百个不愿意，还是点头答应了。一边自己劝自己，不开就不开吧。也省得好几个老太太，不带哪一个都不好。这正是我们担心的第二点，老妈的三轮摩托多数是去距离城区十多公里，一半公路一半盘旋山路的寺庙。很多时候还会带着一位同去寺院的老太太。看见老妈如此通情达理，我和妹妹很高兴，悬而未决的摩托车问题总算解决了。

    过了三天，摩托车仍然是老妈念念不忘的话题。妹妹有些不放心。电话过去，大弟只说了一句：“老妈来电话了，摩托车不许卖”，妹妹当时就火了。想着第二天老妈要做超声波和胃镜检查，妹妹一夜未睡地忍着。妹妹这儿心里一肚子的火呢，老妈起早自己动手搓洗头天泡温泉换下来的衣服。妹妹要用洗衣机洗，她说什么都不肯，妹妹就说了句：“你这个老妈，一点点都不听话。”“我怎么不听话了？我哪里不听话了？”老妈不让劲。接下来老妈东扯葫芦西扯瓢，顾左右而言他，妹妹据理以争，寸步不让，不留一点余地。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声高，娘俩就打起来了。以老妈长途大弟同意卖车而宣告结束战斗。

    从超声波室出来到胃镜室进去的空当，老妈悄声告诉了我。我立刻表明立场，您老人家百分之百没理。老妈无言以对。

    超声波、胃镜检查如我们所愿没有大碍，喉镜所见咽喉炎症减轻，老妈抚摸着妹妹的胳膊又来了:“老姑娘啊，我可喜欢我的摩托车了。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我骑着我的摩托车，呼呼地，老过瘾了。一点也没觉得我老。车卖了，舍老手了，我可就哪儿也去不了了。”妹妹说：“打车吧，安全省心，不加油不修车，不差多少钱。”

    老妈张了张嘴，咽下了她想说的。

    妹妹笑着说：“老太太缓兵迂回先硬后软，还有什么高招接着来。”老妈看看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出了院的老妈住不下来，要回家。我再次好言相劝：

   “妈，我们是为你好。”

   “我没老糊涂呢，这个我还不知道啊？”

   “不管那车能卖多少钱，不管卖得出卖不出，你都绝对不能再骑了。”

    老妈想了想不无遗憾地说：“娘俩都打成那样了，我还骑什么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