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能 没有你

                           文/咫尺天涯

     他和她从民政局那扇门里出来的时候，远没有想象中的轻松。他停下脚步，等着习惯慢他两步的她跟上来。前面不远处街角通往四面八方的路口，就是他们最后分手的地方了。他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可以并肩走的路也许就只有余下短短的这一段。几乎没有找到感觉，就走到了路的尽头。接下来，她向东，他向西。恐怕再见一面并不容易。

    婚姻走到这一步，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们曾经深深相爱过。那个时候，大学同学的他和她就是彼此的整个世界。他们强烈的感受到仅仅一生的相亲相爱远远不够，最好可以把下一生也一起预定下来，让下一辈子也如今生般明媚。唉，没有人可以预知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无论是自然世界，还是情感世界。

     毕业后一直在外地工作的他，这次回来是要做个彻底的了断。这个地方和他的瓜葛已经十分有限了。尽管这里曾经记载着他的青春岁月和浪满爱情。他停下了脚步，注视妻子，不，平静地注视此时已经是前任妻子的她的身影无声的消失在人群之中。那个在他的眼里早已疏远了的身影溪水一般流出了视线。就如同一滴水融入了大海。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即使是在这一刻，也无法游离于大海之外。

    天空炫丽奇幻的云就是在那一刻出现的，正午时分，天空中忽然出现大朵大朵色彩斑斓的云，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不知何时飘来的云并没有遮挡住阳光的灼热，火烧火燎的让人心生烦躁。于是就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想到了女儿，是的，他可以尽一切所能，但是金钱无能为力的东西，他也无能。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就在他的头很轻微的左右摆动的时候，世间万物都跟着摆动起来，霎那间天空被摇晃得一片昏暗。山在摇，地在摇，树木在摇，房子在摇，地面上所有的一切全部疯狂的摇晃起来，伴之以令人心悸的折断撕裂粉碎毁灭的声音，野兽妖魔怪物撕咬吞噬的声音，飞沙走石劈头盖脸的声音......他甚至没有能力站稳脚跟，世界在这一个瞬间仿佛末日来临，拼尽所有的力气，尽最大的可能毁灭那些曾经的富足幽静丰硕和美丽。

    他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从那些已经成为废墟或者即将成为废墟的钢筋水泥里跌跌撞撞冲出来的。一边连滚带爬，一边声嘶力竭的呼喊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他恨自己曾经洪亮磁性的声音在这一刻远远不够洪亮，他恨自己曾经矫健轻盈的步履在这一刻不再轻盈......大脑里一片空白，只余下一个念头：他要救她出来，他要她活。

    那一片校舍映入眼帘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无法适应曾经巍然耸立的教学楼像一个巨人猛然蹲下身来，陡然失去了原有的高度。学校的操场上，没有了往日的勃勃生气，一片死亡弥漫的静寂。按照记忆他寻找她的班级所在的地方。按照大致的位置，他吃力地去搬动那些破裂的楼板，他明明知道他根本没有力气把他们推开去，还是拼命用手挖除那些可能覆盖在她身上的泥土，知道这一切根本于事无补，也还是丝毫不肯松懈，仿佛只要他一停下来就再也没有可能牵住她的手了。一边用力的挖着一边大声的呼喊着......大滴大滴的汗水混合着大滴大滴的眼泪从额上脸上滚落下来纷纷流入泥土中。

    她的所有所有的不是在那一刻全部都成了她的优点，唠叨的背后是不尽的关心和爱护；不顾家的前提是深深的执著于她的事业她的学生；不近人情完全可以看作是坚持着固守着自己的信念和原则......好多好多，她的善解人意，她的知书达理，她的节俭勤奋，她的善良单纯......他们曾经拥有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亲切，可爱和真实。他忽然怨恨起自己来，他恨不能狠狠地扇自己几巴掌。这样的女人，你怎么可以不要？不能没有她呀，不能。只要她活着，伤了，残了，废了，丑了......他不管，他只要她活着。他要告诉她，他不要离开这里，他不要离开她，有她，有这个有情有意有血有肉的女子的日子，才有美好，才有幸福。今后的日子里，他会和她重新认真的相亲相爱，相知相惜，他要把过去的一切都推倒重来。

    一个很微弱的声音从废墟里隐隐约约得传了出来。是她，真的是她。“我一定会救你出来。你要坚持住。我们不分开了，再也不分开了！”他大声地喊着，挖着，两只手的指甲都脱落了，嫩嫩的肉沾满了带有鲜血的泥土......

    剧烈震动的声音再次震动耳膜，他本能地退后几步。已经倒塌的楼房再次塌陷。所有的声音全部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