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原来
沈寒篇:【不过原来。】
我再次看到她的时候,心里密密麻麻的疼。
这个昔日需要保护的,缩在墙角的小猫,如今竟也成了槿门的门主。脸上有着一种英气,清爽。这般形容男子的词也能来形容这个丫头了。七年不见,改变的真的太多太多,让我不得不敬畏时间。唯一不变的是她的固执,那种小猫一般的倨傲。心中的感慨太多太多,一时如潮水般涌来,将我的感官全不都堵住了,连她在说着什么我都没有听清。想着要摸摸她的头,伸出手来,却被她警惕性的后退给定住了。
她笑了:“沈堂主,你还想怎么样?想先动手杀了我么?”
我终于回过神来,发现了她执笔站在我对面,目光清冷。那只笔我真的再熟悉不过了——离书。这一次,没有思绪堵着我的耳朵,她的话我听的异常清晰,清晰到那话语刺入耳膜,狠毒地生生剜去了我心里的一块肉。她说
“沈寒,我从未见过你这么有心计的人,我一辈子都会记着你,恨着你。”
离书下手的太快,快到连我自己都没来得急反应,就没入心口三分。血沿着墨滴落下来。原来事情兜兜转转不过一个圈。白槿一直在寻找这我这个师兄,而她天真的认为岳鑫有师兄的消息,便匆匆赶过来。殊不知,岳鑫被我杀了,白槿的仇恨便转移到我的身上,她固执的认为这一切是我的策划,我为了得到殇书的策划。而我,就是那个师兄。
心突然觉得很累,她的推理像是丝线,将我的心紧紧地缠裹,密不透风。那回忆过于巨大,不知是疼痛还是幸福,一下子涌来。我不禁摔坐到地上。过往如烟。烟没前尘——————
第一次见到她,在茫茫的冬夜。漫天白雪如柳絮,飘飘扬扬的飞着,我同师傅一起赶回山里,像是无意又像是上天注定的。我看到一个蓬头垢面、衣裳褴褛的小乞丐。她不去捡路人丢掷在地上的铜钱,曲着膝盖,用手环着自己。然后有一种细微的疼痛感,迫使我走向她。
“师傅说,你要不要同我回去。”
她终于抬起头来望着我,眼睛黑亮亮的,仿佛世间万物折射到她眼里,倒影出一片干净清澈的湖。我在她的湖里看见了自己。那副温文儒雅的模样,我听见心里怦然的声音。
“就这样捡了一只小猫回家了?”殇离师傅挑眉笑道,“还是用我的名义。”
我的脸微微热了起来:“咳咳,那丫头换身衣裳怎么都那么慢啊。”
话未落音,转身便看到她,一身云裳,脸上几点红晕。我看的有点呆愣。师傅笑着把我推上去:“我是你殇离师傅,这是你师兄。”
她像是得到了什么珍宝似的:“师傅,师兄。”然后没心没肺的笑了,霎时,那窗外的积雪融化,春天来了。
三月雪初融,那积在屋檐上的雪,滴滴答答的顺着桃枝慢慢的滑,倏地滴落在一个女孩的头发上。女孩颇为气恼的停下手中的笔,皱着眉头看着那桃枝。嘴边自言自语的嘟囔:“今日是第三次了。你再这般不听话,我便把你折了当做柴火烧罢。”
我“扑哧”的笑了出声来。尽管这语气同着这姿势十分正经,学着师傅教训人的口气那般有板有眼的,可是由小小的白槿做出来,使得我不能不发笑。
白槿很是气恼的看向我:“师兄,你怎么不懂着礼节就随随便便进入女子家闺房呢。”
“因为白槿还不是女子啊,她是一个这么小这么小的丫头呢。”我一边很认真的回答着她,一边应景的比划着她的高度。
果然,白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背过身去,重新拾起书桌上的笔,又开始认真的写写画画起来。
我看着他挺直的、骄傲的背影。叹了口气。
我不知进入师门对她来说是不是好事,尽管不会挨饿,不会受寒,可也意味着没有了自由,只能靠不断的强大来存活下去。
我轻轻将刚买的 薄饼放在桌面上。转身走了出去。
踏出房门没多久,听到她清脆的叫着:“啊,山下东边那条街上摊主卖的薄饼!”
如此的惊喜,似那幼时的孩童看到了自己喜爱的东西时,那副满足而又欢喜的表情。
我想,我已经适应了同白槿和师傅三人一起的日子。
“她。。。”师傅最近常常来找我。却常常不说话。今天反常的提到了一个她。
我知道,师傅再说白槿。
“她很好。”
“是啊,”师傅叹了一口气,“如果没有了我。没有了殇离书,你们会更好的。”
我着实不知道师傅她说这句话的意思。但我听到她的下一句时,我觉着一阵眩晕。
师傅说:他们又来了。
遇见白槿的那个冬天我和师傅刚刚逃过一拨人的追杀。那时候我手里满是鲜血,可我看见自己的白槿的瞳孔中的倒影,显得如此善良,好像一切罪恶在她的眼里都是如此美好。我很清楚的明白自己不顾一切的爱上了她,爱上她心底里的清澈干净。
我着实不知道师傅究竟惹得是情杀还是仇杀。当师傅听到此次追杀的主谋是谁时,身子都站不稳了,兀地就倒了下去。
师傅真的是病了,躺在床上只知道喃喃地说着报应、毁灭。诸如此类等话语。
白槿被吓坏了,她印象中的师傅爱笑,喜欢热闹,总是惹得她脸红。却完全不知她那阴暗可怕的一面。
师傅连连躺在床上休养了几日,终是支撑的坐了起来,把我们叫到她跟前。
“今日师傅同你们缘分已尽,平时我也没有尽到什么师傅的责任。如今我将这殇离书交付于你们,也算了尽了一点责任。”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我的命是师傅给的,名字是师傅取得,武功是师傅交了。我又能说什么做什么?我颇为担忧的看向白槿,她微微皱着眉头,如若我同师傅一起,白槿的武功还没完全学到家,面对追兵,她能奈何?
权宜之计?也只有带着白槿离开。拉过她的手,向门外跑去。
“记住了,向后山跑,那条小路不易被人察觉,从那里下山,要快。”师傅背过身去,头也不回。
“师傅,”我觉得眼泪开始不听话了,“再见。”
她的身子一颤,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再见。”
匆匆跑下山,我和白槿头也不敢回。蓦地听见有人在惊呼:“槿山着火了。”我们才敢停下脚步,转过头去。看见一片火红,火舌高高,那云也被映的通红。白槿的手紧紧的握着我,指甲深深的陷进了我的心里。我撇过头去看她,火光在她眼中妖冶的红着,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眼里不再是美好,而是那种——
嗜血的杀意。
那时我想着,无论我的白槿变成什么样,她永远是那个干净又纯粹的白槿,我要将她小心翼翼的护在手心上,期限是永远。
没想到,就在这个誓言暗暗许下后的不久,我与她便失散。。。
我停下脚步,看向‘洗墨阁’,身边的侍从很快跟了上来。
“今日就在这里歇息。”
让小二带我入房,合上门。掏出殇书,细细的摸着上面刻的一行字。
槿儿啊槿儿,你是死了还是不见了,为何我自此再也没有找到你,你会不会怨恨我当初为了你而引开追兵,却没料到反而把你陷入困境。叹了一口气,突然想起来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推门走了出去。
那日无意得知门主来赴一个约,那岳鑫正是约门主的人。他们说,岳鑫有离书的消息。莫不是,他也知道槿儿的下落。
推开岳鑫的门,还未察觉,一把长剑直入,停在了离我仅几厘米的地方。我皱眉,看向那个人。应该就是岳鑫了。
岳鑫哈哈一笑:“听闻槿门门主警惕颇高,未料到今日一约仅仅是一场“鸿门宴”罢了。”
我暗暗觉得好笑,这岳鑫连白槿是男是女都没分辨清楚,就想杀了他?
我掏出殇书,干脆利落的就将他解决了。
心里倒也暗暗失落,本想着是有槿儿的消息的,原来到头来我和门主都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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