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 漫天风雪,簌簌而落。

- 满城血雨,悄然而逝。

-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城安

  

城安死的时候我正从长安回来,三天前我接到他的密报,大劫。

我坐在全城最好的马上,那匹高傲得如独角兽般的西域烈马。

看见不远处他一身金黄的御衣,手持着先帝赐予他的水银宝剑,像一个胜利的王者,望着我,像是见到了圣人,手一挥鞭便向我策马而来。在快触及到我的那一刻,那匹马如同枯萎的残叶般倒下,身后已是跟了三个手持弓箭的弓弩手。他蹒跚着,从马上坠落,话语还未说出,就听见刀剑刺入肉体的声音——他的头颅滚落到我的脚边。

我拔剑一挥,那三个弓弩手便失了右手,还未感觉到疼痛而喊叫出声,就永远喊不出声了,我又一剑割断了他们的喉咙,几乎是一剑致命。

我低了去看城安,那个曾经在数十场战役中胜利的将军,面目狰狞,嘴巴微启着像是有千言万语要对我说,我盯着那唇看了好久,才辨出,他叫的是:王。

 

我把他和他的马葬在城外的一处荒原,那是他最爱的坐骑,那是马厩里性子最为强烈的马,城安仅花了一天就驯服了它。

在三个月前进攻匈奴的那一战,大败,我站在瞭望台上看他的时候,我看到匈奴为首的是一个西域的女人,长发披肩,穿一件银色的盔甲,从她挡下三支箭的时候,我就知道,以城安的实力,打败这个女人轻而易举。只是那日他的身手几乎像个初上战场的无名小将,我以为他是不忍心对女人出手,我在战后询问过他,他单膝跪在我面前,说:“王,我想保守这个秘密。”

我曾在满月的子夜看见他,他坐在地上,那匹马像个乖巧的孩子般站在他的身边,任他摸着,我听见他高喊着一个人的名字,他喊的是:“城宁。”那是他的妹妹,也是城内屈指可数的将士,他曾向先帝请求想要娶她为妻,国家有规定是不能兄妹成婚的,先帝便把城宁贬罚到匈奴。那一刻,我才知道,那个为首的女人,正是城宁,正是他日日夜夜牵挂着的妹妹。

他喝着酒,喊着,哭着,他随我驰骋战场数十场,第一次见到他流泪,哭得像个孩子。次日他来见我,他说:“王,是我的失误导致的失利,请您赐罪。”

“不用了,你也是有苦衷。”我本想让这事不了了之,让他永远保守这个秘密。但他坚持跪在我的面前,一脸坚定与坚持,“那你去领十个板子吧。”

“是,谢王。”自此他再也没有失利过一次,几乎是场场胜利,我知道,从那一夜后,他再没了牵念。

 

阑珊

 

我站在城门上,俯瞰着城门下一片死寂的荒原,在这片荒原上,不知经历了多少的战争,多少的死亡。终究等等待待,年华蹉跎了岁月,我想起城安,想起城宁,原来,已经经历了那么多年了。

“王,您回来了。”我转过头去,见是阑珊穿了一身素衣站在我身后,一瞬间一颗心落了下来,我过去抱住她,只有在她面前,我才能真正感到温暖。我随她到了寝内,她坐在旁边,把头枕在我的肩上。我抚摸着她柔顺的青丝,看见她经历了时光的沧桑却依旧倾国倾城的面容,我问她:“阑珊,你累吗。”

她笑着摇头:“不累,王,阑珊有了您怎会觉得累。”说完便在我唇角轻落下一吻。

 

五年前我遇见她,她还是太后娘娘的小侄女,躲在太后的身后唯唯诺诺地像个害羞的孩子,我去觐见太后,看见阑珊,似曾相识的面孔,不知为何我竟突然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舒心,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那日我便向太后提了亲,太后也是极为惊喜,很快这门婚事便被批了下来。在新婚之夜,我喝得烂醉,抱着她,吻着她,唤她:“棠儿。”我明显感到她的身子一震,似有似无的颤抖,我安抚着她,向她解释。

棠儿是我的妹妹,她从小患有宿疾,找了很多大夫都治不了,每每在雨季她总有心口痛的毛病,在一年前她便离世了,那日我正在别地办事,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被下葬了,我一直都很对不住她。见到阑珊的时候,那一刻,回忆全都涌上脑海,她的举手投足,她的容貌,都像极了棠儿。我想如果能娶她为妻,我就可以又像见到妹妹时一样了。

阑珊问我:“你一直在把我当成是你的妹妹?”

“是的,阑珊,我对不起你。”深深的愧疚涌上心头,只因为我个人的一丝情感,就断送了一个人的一辈子。

“王,没有的事。我很爱您。”她抱住我,我仿佛看见我的妹妹儿时犯了错,被父亲罚,哭着抱着我向我撒娇,仿佛看见妹妹被母亲逼着吃完药后一脸委屈地向我讨糖吃。

 

门外有敲门声,是一个将士,满身的血迹与伤痕,一脸的疲惫,抱了一个晕倒的男孩,他说:“王,这是池庭的弟弟,他把他托给您了。”阑珊揽过那个孩子,他已是满身的血迹,只是一点受伤的痕迹也没有。

我愣愣地看了他好久,天瞬间就塌了,我知道,池庭也死了。

 

池庭

  

我去见了池庭的尸体,他身上的御衣已经破烂不堪,一条腿已经不见了,只残留下红色的血肉,还隐隐露出白骨。一些小兵把他身上的剑拔出,有些已经凝固,有些还带着鲜红的血迹。一双眼睛睁着,死不瞑目,据随行的小兵说,他是在与敌人抗争的时候被暗杀的,当他们杀死最后一批围攻的敌人后,一个倒在地上的敌人突然用刀往他心脏刺去,那时他已经身中数剑,本来如果及时处理还是有救的,但是那一刀谁也没有预料到,所以是一刀致命。

我的心猛然一阵刺痛,我走过去用手拂过他的眼帘,让他闭上眼睛。

 

池庭与我从小便是好友,他比我大两岁。平日里他总很照顾我,在我很小的时候,受了大些的孩子欺负,他便帮我报仇,狠狠地把他们打了一顿,他的父亲罚他不许吃饭,我偷偷从后院翻进去,给他带一个馒头,他对我笑笑,撕开,分我一半。在满院的月光下,他拉着我的手,说:“你以后要做这个城的王,谁也不会欺负你。”我要做王,谁也不会欺负我,我就能保护他了,这是我与他的约定,是孩童最纯真也是最真诚的誓言。

我们会在夏天的时候去花园里捉知了,然后在它的脚上绑上一根银线牵着玩,去溪边打水仗,然后湿了一身回家。他时常会带我去城里的各处兜兜转转,我也会带些母亲做的糕点给他吃。我们会坐在城墙上,看漫天星斗,他说他长大想做将军,带兵去杀敌,去攻城,我的父亲不让我跟他接触,他告诉我,池庭的野心很强大,也许不是我能预料的。我依旧和他在一起,一起聊天,一起玩闹,我不知父亲指的野心究竟体现于何处,因为我依旧觉得他只是个很爱我的哥哥。

在我十八岁那一年,我成了这个城的王。那夜他带我翻过城墙到集市上,那是我从未涉及过也从未接触过的地方。他带我在一个小酒楼里喝酒,看着那些人歌舞升平,我跟他说:“池庭哥,我会保护你的,不让你受伤害。”

他成了我的侍卫,一年后他被调去了当坐骑兵的将军,在为他送行的那一天,我远远地看着他一身金色的御衣,戴着头盔,披着黑色的披风。我知道他已经不是那个会时时刻刻照顾我,帮助我的池庭哥了,我们都长大了。

 

池轩

 

  池轩醒来的时候,毫无惊恐之色,他已经十五岁了,眉宇间像极了他的哥哥。他见我,单膝下跪,叫我王。我扶起他:“你的哥哥死了。”他不语,竟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我惊异于他的表现,和他的哥哥一样,冷漠,坦然,“你愿意跟着我吗。”

“王,池轩愿随您出生入死。”我笑了,好气魄,只是我终究保护不了你,终有一天我也会死去,那时谁来保护你。

池轩跟着我已经有些时日,近几日我教了他一些防身术和剑术,他掌握得极好,堪比城安。他让我派他上战场,我拒绝了,我答应池庭要保护他,我怎么让他上战场再眼睁睁地看着他也离我而去。他却像是赌了气似的在我门口跪了一夜,我才应了下来,只是前提是不能离我三尺。他笑了,我第一次见他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我好像就看见了池庭的模样。

我带他去了城北的一处荒地,那里正打得热火朝天,我站在瞭望台下,池轩站在我身后。一些士兵看见我更是惊喜,大叫着,我射出一支火箭,前方顿时点燃一片,敌军顿时兵慌马乱,士兵们见情势有了好转便也振奋起了精神。

在第三批敌人进攻的时候,我们的人已经少了很多,我带着池轩走到最前方。迎面的是一个粗狂的男人,挥舞着一把大刀就要砍来,池轩想要询问我,见我一个肯定的眼神,他嘴角勾起一抹笑,便抽出剑迎上去。

迎面射来一支箭,被我握住,身后的弓弩手就很快齐刷刷地射出一排火箭,又是一片火光冲天。我转过身去,正看见那个男人挥了刀准备朝池轩砍去,他一脚踏上马背,人就跃了起来,在男人的喊叫声中,一条断臂就飞了出去,男人想要反攻,左手抽出一把短刀朝池轩扔去,他用剑一挑,一转,那短刀竟直直往那人飞去,扎进他的腿里,人就顿时趴在了地上,池轩拾起他的那把大刀,轻蔑地看着他:“怎么,你小看我?”那男人的话还未出口,人就已经被从腰部切成了两段,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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