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拾花---梦归人初静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隔着家国之间的血海深仇,亲人的累累白骨,挽回她已是不可能。此生此世,他只想痛着她的痛,思着她之思,用尽一生来偿还。

  血海重逢,他是敌国的少年将军,她是它国的明阳郡主。面对血泊中的亲人,她仍是无法恨他。她痛恨自己竟然理解他被推上复仇之路的无可奈何。虽然从此山长水阔自此不相逢,她依然无愧是他的解语花。支撑着料理完亲人的后事,她选择在生命中最美好的地方枯守成灰。用毕生的时间,去等待一份不可能的等待。只为了等待,不为君,不为故人。

  他从此醉卧曲江池畔,将万丈红尘,世事人心隔绝在世界之外。魂牵梦萦,只是她那曲倾尽天下的流水莲花,她明艳照人的身影。在结束之后,等待结束之后的开始。

  或是苍天怜惜师父一生孤苦,在料理完师父后事后,师父与阿妩从小养大的一双白雕带来了师父至死亦无怨无悔的人。同时亦带来了阿妩久别重逢的故人。

  自从经历了大悲大痛,师父在极度崩溃的情况下忘尽前尘旧事,却忘不了那人和那人约定。在前尘散尽时,依然如故地守在相约一生的地方。失忆之后仍然忘不了的人,该需要多大的勇气支撑呀!而如此孽缘如果不是如此刻骨铭心,又怎能一生不忘。阿妩从不曾听师父提起过往事,却在师父生命最后,清晰地捕捉到前尘旧世的脉络。感叹浮生若梦,梦若浮生。

  琴弦上二十四套翻飞的指法,弹奏的仿佛是师父毕生所有春夏秋冬里的流水莲花,又仿佛是师父一生的思念与痛恨交加。千年如一日的天玉山,在这一日忽降大雪,鹅毛般的大雪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流水莲花里纷飞舞动,像师父用尽一生的生命独舞。哀伤而凄决。

  青山本不老,却为君白头。绿水本无忧,却因风皱面。世上最难解,是一个“情”字。

  用尽一生时间,师父与她的故人不过在等候命运重新来过。待到命途殊归,他将不再是吴国将军、陈家的后人;她亦不再是束缚她一生的黎王爷的女儿身份、辽国的郡主。

  就在阿妩愣神的当儿,天玉山西师父埋骨的地方居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形容枯槁的老年将军从天而将,仿佛瞬间恢复鲜衣怒马少年时的热血,不管不顾地跳进断裂的崖壁之间。稍顷,几个剧裂地移转之后,整个西山头只呈现出一个心型山崖高高屹立,其它断石、崖壁均臣服其下。人称其比翼双飞石。远看,同根而立的心形石实在像是两个比肩而立的人,手牵手根连根,在舞风回雪的激荡下,依然迎万难比肩而立,似乎在无言地向彼此承诺:共进退。

  师父一生的等待尘埃落定,原来是这样的过往束住了师父一生,让她至死亦无怨无悔。

  两只白雕在空中盘旋于飞,哀鸣不绝,像是在吟哦师父刻在天玉山断崖上的诗:“茅舍幽栖灵秀谷,红颜奈何向灯枯。柴扉虚掩空寥寂,惟有白云相伴宿。日暮苍山空念远,月临玉湖地更寒。柴门忽闻犬吠声,可是风雪夜归人?”

  穷尽一生的等待,师父终于等来了她的风雪迟归人。若不是救阿妩,或许这一切不会来得这么快,谁又能评说这是得是失呢?师父一生都在选择性遗忘中寻找最初,原来师父一直待在最初,她一生开始又结束的地方。并不是在死后才回到最初。

  白雕在哀鸣半响后,不约而同地撞向西面山头的心形巨石上,殉主而去。

  阿妩看得满面悲伤,眼睑里晶莹的液体,呼之欲出,无可奈何。

 

 

  仿佛还是梧渊下风声鹤唳,呼啸的西北风像是要将世事万物化为齑粉。恶劣的气候,莫测的环境,非是无人之境,实乃当世最酷厉的夺命之境。这便是如雷贯耳的――梧渊。

  她不可挽回地不断向梧渊深处坠去,毫无转寰之地。她掉下梧渊的过程中,夹携千钧之力的狂戾大风,残酷地撕扯着她本纤细的身体,她像流星一样急速下坠,带着穿透万事万物的决绝,不可转寰。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护住心脉,只是不想剧毒加身死得太难看。无奈不断蔓延开的毒气像万箭穿心一样痛,加之梧渊千年一日的戾气,像一寸寸凌迟一样将她伤得体无完肤。她感觉到生命的逐渐流逝,却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惜,逆来顺受这多舛的生命,就这样一点点在流离中结束。可是她怎能甘心?于是她用尽力气护住心脉。

  复杂难言的情绪挥之不去。阿妩希望一切在掉下梧渊时定格,那时生死不明,便不会有此后师父的离去,和这份刻骨难忘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