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我爱你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有一种等待,是会心碎的。你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回头,发现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把美好回忆当成信仰来抚慰等待的寂寥,告诉自己,只要他还没结婚,还是有希望的。可是,爱错了人,永远也没有奇迹发生。等到心都碎了的那天,你终于知道,你等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死心。

 


——“萧简,你长大要干嘛呢?”

——“嫁给黎洛哥哥,做他的妻子。”

夏日的院子里响起大人们爽朗的笑声,那个叫黎洛的男孩儿看着身边的小人儿,摸摸她的头说道

“好,等你长大了,我就娶你。”

 

思念终于抵不住时间,我看那张曾经无比诚挚的脸。我的忧伤如线,突然从内心的最深处涌出来,千丝万缕,像那盘丝洞里天真的妖精,缚住了别人牵住了自己。

 


夜半里雷声滚滚,我醒过来,床铺半凉,他不在身边。

 

我悄悄摸索着走到客厅,他坐在沙发里,整个人陷进去,手里夹着烟,微弱的红光明明灭灭。我借着闪电看清他表情,十分疲倦十分厌烦,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薄薄的唇抿着,显出下巴刚硬的线条。

 

我没出声,忍着泪回到床上,将被子裹紧等待天亮,心里斥责自己的自私,然而不到最后究竟舍不得放手,好在那最后也不远了。黎洛,到了最后,不知道你会对我说些什么,会不会因为怜悯肯骗一骗我。

 

我想得太用力,头又开始疼,我死死地咬着嘴唇,怕弄出声响来,手哆哆嗦嗦地去摸药。这次比往次疼得更厉害,浑身抽筋,我努力了几次都打不开瓶盖,索性放弃。哑然一笑,反正吃不吃药结果都一样,又何必多此一举呢。盯着周遭无边黑暗,我有点想笑,难道此刻就是最后了,但我还是不想叫黎洛进来。我在他心中已经不堪,如今这狰狞憔悴的模样还是不要让他看到的好。即使已经在他心中是蛇蝎心肠的人,也要把最好的面容留在他记忆里。

 

原来,我不要他的怜悯,不要他的欺骗,宁愿清清楚楚不带妄想的离开。忽然又想到,他始终不肯与我同睡,多半是怕做噩梦,我忘不了那时他的眼神,如避洪水猛兽。可是当年,当年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不该有这样的结果。我疼得已经脱力了,意识也逐渐模糊,然而旧日的点点滴滴却清晰起来。

 

我和黎洛是标标准准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门当户对。我父亲和他父亲共同创业,打下一片江山,在地产业算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我母亲和他母亲是高中同学,闺中密友。黎洛比我大五岁,当年妈妈怀我的时候,两家说好若是一男一女就要指腹为婚,若是两个男孩儿就是亲兄弟。我们住在相邻的别墅,上同一所幼儿园、小学、中学,他从来都将我照顾的无微不至。从十二岁开始,我许的每一个生日愿望都和他有关。我等不及要长大,等不及要做他的新娘。虽然他总是摸摸我的头,笑着说:“小姑娘懂什么。”我撅起嘴,鼓着脸:“你说过等我长大会娶我的。”他只是笑。

 

初三的时候,他开始长个子,嗖嗖地窜到一米八五,而我可可怜怜勉勉强强的刚够一米六,忍不住泄气。他好几次来找我,我都郁闷着不肯见他。爸爸妈妈很惊讶,私下里问清原因,结果两天后他又来找我,我还是关着门。他就在外面说:“喂,白马王子现在有难,需要小矮人的解救,你可不能不讲义气啊。”

 

我又是想笑又是想哭:“白雪公主才需要小矮人,再说了,我才不是小矮人。”他笑着说:“那好吧,请白雪公主出来救白马王子。”我很是开心,白雪公主和白马王子不就是一对幸福的夫妻么,于是立刻打开门:“来了来了。”像只小麻雀式的喜悦。

 

他抱着臂靠在门边,似笑非笑:“终于肯出来了?”

 

我仰头看着他,他下巴那里有个窝儿,眼睛弯弯的,迷人的不得了,我脸刷就红了。他从身后拎出一个袋子:“给你的。”我拆开来看,是Jimmy Choo的高跟凉鞋,那是我拥有的第一双高跟鞋。此后无论走多远的路,我都随身携带。我以为,那是承诺,承诺我可以与他并肩。

 


谁应了谁的劫?谁又变成了谁的执念?

孰料,小时候的事做不得准,只有我当了真。他向来不专心用功学习,黎叔叔将他送往国外,说是要好好磨练他。而我则乖乖的留在国内上大学读研究所。六年后他带着连嫒一起回来,那样明丽爽朗如火焰一般耀眼的女子,一如她的名字,让人怜爱。站在他身边无端由让人想起“天造地设”这个成语。他亦改变许多,坚毅静默,唯有看向连嫒时会温存的笑。对我仍是一样好,妹妹一般的照顾。我心知肚明,只是妹妹,或许这辈子也不会更进一步。

一辈子这样长,我却轻易地看到了尽头。

其实,这六年来我走过他经过的每一个地方,像影子一般,静悄悄地呼吸以为是甜蜜的空气。但我从未想过打扰他,我更愿看着他,踏着他的足迹,呼吸着他呼吸的空气,如此便足够了。如果不是父母亲突然因车祸离世,而我自己又查出了不治之症,我大约仍会远远地旁观他的生活。但太多的变故让我变得贪婪,我想要温暖,我想要他的爱,我想要留住他,陪我过剩下的不多的时光。也或许,我只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允许自己恶毒的理由,将以前不敢想和想过却埋在心里的统统发泄了出来。

我承认我并不是善良的人。

他真心地安慰我,那段时间替我打点各种事,讲着小时候的趣事,拿出旧时的玩具逗我开心,督促我吃饭。而li黎洛的这些做法无疑浇灌了我内心邪恶的树苗。我想着小时候的那些承诺,那些快乐,更加坚定,黎洛是属于我的。我拿着47%的股权书坐在了黎叔叔的办公室里,我用自己的生命威胁这个从小看我长大疼我爱我的长辈,唯一的条件就是我要嫁给黎洛。

 

我之一生,用来追逐。不断追逐,不断失望。将一颗心捧上,又被踩落到泥里,直至最终能与命运坦然相处

 

我实现了愿望,仿佛终于能够停下脚步,喘一口气过日子。然而他不快活,再也没有笑过。知道我所做的事后,他就不和我说话了,普通的问候都没有。我们同床异梦。我每天都像是生活在真空里,做饭、收拾屋子、为他录下错过的球赛,我做的一切他都看不到,也没有任何回应。我亲手将我们两人推进了深渊。

 

我终于明白,命中注定不是你的始终不会是你的。但为何是我,为何是我面对这样悲惨的命运。我一次次地拒绝医生动手术的要求,眼睁睁将成功率从30%拖到5%,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分别。我早已不祈求奇迹的发生。

 

翌日醒来,冷汗黏腻,死里逃生却没有欣慰,我坐起来想去冲澡,眼前却有些模糊。黎洛推门进来,大约是没想到我醒着,神色不大自然。我笑着打招呼,他拿了外套就走,几乎是没有考虑,我脱口就问:“你要去哪?”

 

他看我一眼,冷冷地:“见朋友。”说完扭头出门,仿佛多看我一眼就要沾上什么不可治愈的病毒似的。我仍有跟着他的爱好,他去了会所。我戴着帽子,找了个不远的位置坐下。是吴樾,他和连嫒的大学同学,因为都是华人,在异国他乡的友谊格外牢不可破。我听到黎洛叮嘱他好好照顾连嫒。吴樾几乎是激动的要揪住他的领子:“你明明知道,她期盼的只有你。她一直在等你。”


黎洛黯然地说:“我不能,那样才会真的害了她。”

 

“那个女人为什么不去死?”吴樾恼火地低吼。

黎洛只是低头不说话,他可以允许别人在他面前诅咒我死,或许他心里也是这样想得吧

我默默地笑出眼泪,看,我是罪有应得。悄无声息的离开,回到家里听到医生的留言,未来一个礼拜之内,我的视力会大幅下降,直到完全看不见。我打开钱夹,有我们的一张合影,还是在他出国前照的大头贴。照片上的人儿满目欢笑,那也只是曾经。我们没有婚礼,没有婚纱照,只有登记时的照片。我想,我已经做好了独自面对的准备。

 

福婶替我收拾东西,我在冰箱上贴上小字条:“出去见朋友。爱你的……”写到一半还是涂掉了,只端端正正地签上我的名字,萧简。我猜这是我最后写得漂亮的字。

 


我恨我爱你, 我爱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我昏昏沉沉地坐在飞机上,一点点气流颠簸都让我头痛得想吐。漫长的飞行后,又是漫长的车程,不禁笑自己当初为了将黎洛与故友们隔绝起来的小心思,如今真是现世报。福伯拿出轮椅,但我还想保留一点尊严,于是独自去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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