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心自食,欲知本味。创痛酷烈,本味何能知?……
……痛定之后,徐徐食之。然其心已陈旧,本味又何由知?……
——鲁迅散文集《野草》里的《墓碣文》。

    先生总是想要把矛头对准自己，挖出心中恶的想法。但是现实创痛甚多甚深，本味又如何发现呢？他在多年之后依然是争吵不休的话题，赞他者认同他是神，骂他者说他是中国精神的黑暗元素，夏志清、刘小枫不认同他在文化史上的历史地位。

    现在的人教版中学语文课文选取鲁迅文章包括杂文、散文、小说总计十七篇，超过任何一位古今中外之作家。初中教师认为学生不适宜接受鲁迅思想，教鲁迅时绕开鲁迅思想，高中教师本身不懂鲁迅思想，本身就不会去看鲁迅作品，学生认为学习鲁迅是最无聊的事情。于是郑逸农第一次让我知道，中学生学语文有三怕，一怕周树人，二怕文言文，三怕写作文。

    鲁迅自己说过自己的文章太黑暗了，不适合中学生看，而适合大学生看，恐怕现在的大学生未必会有几个真的会去翻上一翻。钱理群说人得意的时候是不适合看鲁迅的，只有你不断地碰生活之壁，不断地被群体排斥，那时候也许你才会在感慨之余闲闲地看先生一眼。

    但是孔庆东却直接说“学好鲁迅就等于学好了语文”，读得懂鲁迅，还有什么文章是读不懂的呢？

    我们的教育关注的是高考分数，但是我们可不可以从鲁迅那里汲取一些必须的人文养分呢？

    翻过先生的全集之后，我在里面看到了文言与白话真正的水平，鲁迅是站在传统文化的源头反传统的“精神界战士”：他的散文文质兼美，他的小说是迄今中国白话小说的巅峰，他的旧诗歌与毛泽东旧诗词并列，在我们几代人中间耳熟能详，高考语文的现代文阅读、文言诗词阅读、作文，都融合在鲁迅文本之中了——试想想读得懂鲁迅、喜欢读鲁迅的学生，高考语文自然不会弱于其他任何人。

    学生学鲁迅最大的疑惑是鲁迅语言的前后矛盾，文意颠倒，自相矛盾，尤其是学习杂文、散文的时候。大部分的教师是无法讲透这一点的，即使是依照非指示性教学思路，让学生自己阅读、自己去寻找其中答案，即使在这个信息完全共享的开放社会，学生恐怕也是很难寻到答案的。其实我们往往忽视了鲁迅自身的性格特征与思想特征，进而忽略了鲁迅文章的美学特征——也许这三个维度可以解决困惑我们一代又一代人在中学时候学鲁迅的疑惑。

    我试图教出别人教不出的内容。尽管需要一直不停地探索，一直不停地阅读思考，但终究是可以做到的。

    我缺少的是什么，我薄弱的是什么，我比他人多的是什么——不断地反思，兴许才能在这条荒芜的路途上走出别致的风景。

    一个老师写三年教案不能成为什么，但是一个老师反思三年教学却有可能成为什么。

    每一位教师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我们中的很多人都被这个巨大浑浊的社会一步步一寸寸地吞噬了，太多的教学理想灰飞烟灭，剩下的还是教师高原期的疲惫与学生的怨声载道。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我只是提前看到了这个社会的推搪与坚硬，还有整个社会机制“无物之阵”的可怕。

    魑魅魍魉之物，大抵人皆怕之恶之，唯先生一人始终孑然一身立于荒野，背后靠的是虚无，前方面对的依旧是虚无，唯有手上的一只旧笔，用之驱散看客，驱散旧中华四千余年之积习。先生认为，中国人的聪明不差西方白种人，只要消除那些恶劣的国民性，中国的复兴指日可待。八十年后，他的精神已经在一波又一波的政治潮流中湮灭，后人打捞的唯有只鳞片甲。懂他的人越来越少，我生而有幸，可以从八十年的岁月中略窥先生遗风。鲁迅研究界的诸多前辈，请你们原谅晚辈的不自量力。

    鲁迅除担任大学的教授、研究员、中文系主任之职责外，还曾经在北京的一所高中任教过，那些听过他上语文课的中学生们，他们有福了。孔庆东也曾经在北京两所高中任教，他的语文教学观是在高中上鲁迅课奠定的，十余年前钱理群、王富仁常常去南师大附中演讲鲁迅。

    这个社会，大抵还是需要他的“托尼思想，魏晋文章”的吧。

不知道如何报答你的心碎。有些人，说我没心没肺也好，说我什么都好，只是每次欲下笔，我却不能将一些话公之于众。

近日身体开始有一点点好起来，也许跟连日的阴天有关系，但还是需要回去动手术。

其实你幸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