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香里几多愁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2019-01-2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楔子】

这是1931年11月。

上海的冬天未免来得快了点,晚秋刚过,一场鹅毛大雪便飘然而至,洋洋洒洒雪片的弥漫了整个天空,在外面略站上一站,风打在脸上竟是刀割一般的疼痛。这将会是一个寒冬。屋子里已经放上了火炉,一壶普洱茶被煮的香气四溢,我无精打采地倒了半碗,平日里最喜欢喝的茶水在此时却显得格外乏味。

这一年的中国不太平,日本人已打到了东北,像一只饥狼一样把这只瘦得毫无反抗能力的羔羊吞噬掉。而上海依旧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醉生梦死的人们只会再百乐门里欣赏着进口的康康舞。可我似乎已嗅到了浓浓的火硝味……

【婚事】

母亲、二姨娘和一群丫头们正顶着风雪为几天后我的婚礼做着准备,铺天盖地的红色在风中打着哆嗦,整个江公馆艳得模糊。上海的报纸也跟着生动了起来,字里行间都是我和她的名字,江子叶、蒋思懿。

“蒋姑娘来了!”

母亲听到下人的喊话,立即放下手中的彩绸和红灯笼迎了出去。蒋思懿的神情很不好,铁青着脸,想必是已经收到我给她的那封关于退婚的信了。说实在的,我真的不想接下这桩婚事,一切都是父母的主意。蒋思懿的父亲是帮派的人物,半月前,他的女儿病得要死,被送到了我的医馆,我读过几年洋学堂,用西洋医术给她动了手术……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过程,本以为我们不再会有任何交集,可谁想到几天后竟有媒人到我们家来说亲,一切都是那么不合常理,媒人是个陌生男子,听母亲嘀咕,好像是帮派的人。

他句句话语都像是在威逼我们,父母不敢得罪帮派的人,那样的话,我们家在上海所有的店铺都会被青帮的人砸毁的。

父母一口应下了这桩婚事,我没有将自己的不愿说出口,所以母亲和二姨娘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为我装饰喜堂。

“我找你们家江子叶!”她不等母亲回话,径直往里走,一身洁白的洋装被北风荡起。

“你到底想怎样?我就是看上了你,”她已经扼住了我的咽喉,脸上因过分的生气而扭曲,“你不同意,我爹饶不了你。”蒋思懿丝毫没有淑女的气质如兰,她始终不肯放开我,巧舌如簧的母亲在一旁赔尽了好话,”蒋姑娘,你可别听外头人胡说八道,和你们蒋家结亲谁不乐意?你爸爸那么有能耐,攀上了你们,一辈子不受人欺,我们子叶求之不得呢!”

二姨娘也要说什么。却被母亲狠狠一个白眼吓了回去。

“我只等你一句话!江子叶!”语气还是那么重,充斥着火药味。

为了这个家我真的是别无选择,“也行,不过我要先去东北,那儿伤员太多,我得去救他们这些为国拼命的人。”

其实这也不过是摆脱她的借口。出人意料的是,这位脾气火辣的大小姐居然答应了,“好,那我明天就搬进江家住,等你回来,你可不许反悔。”不难看出思懿的脸上有一丝丝喜悦。

简单的话语过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我梦魇过后似的长舒了一口气,脖颈上被抓出了五条红红的指头印。

母亲担心我得罪这位大小姐的紧张神情终于松了下来。

外面的雪依旧不紧不慢的下着,她的脚印迅速的被雪湮没。

【邂逅】

大雪整整下了两天两夜,仿佛是中国人在宣泄心中的愤恨,交通中断了一个星期后,上海的火车又鸣起了呜咽的笛声。

夜黑风高,去东北支援战争的人多的数不胜数,我在人群中挤着上车,耳畔传来蒋思懿的喊话,越来越近。我向四周望去,只见她瘦弱的身躯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东北冷,你带上棉衣吧!”她将一个包裹举过头顶,飞扬跋扈的辣妹子突然间变得贤良了起来,这让我还有点接受不了。

“不用了,又不是去过日子。”

我扭头上了车。火车发动,喷出一团雪白的雾气,蒋思懿焦急的神情在我的视线里逐渐模糊、消失。

到东北时已是次日黄昏,夕阳像从血泊里洗涤过一般,撒下鲜红的光晕。

 

锦州深深的陷在站火里,整个城池一片疮痍,炮火炸毁了好多房屋,锦州的市民像是逃荒一样奔跑在大街上。天空中不时传来枪声,妇女怀中的小孩吓得哭成一片。

顷刻间,我的脚踝被人拉住,“先生救我……”低微的语气仿佛是生命即将走到了尽头。

是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穿着黑裙白袜蓝衫子,两根麻花大辫又长又粗,一脸学生气。

“救我……”

她中了子弹,上衣胸口处红了一片,却还死死地拽着我的裤脚,两只眼睛始终盯着我后背背着的贴有十字标志的医药箱,生怕我会丢下她不管。

锦州的旅店大都被炸毁了,我背着这个奄奄一息的姑娘一边躲避战火的侵袭一边找寻一个安全的地方留下来。她显然已经撑不住了,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我只有先用棉布堵住了她的伤口,然后在城外找了个坍圮都城隍庙留下了。

 

我决定给他动手术。

铁皮的医药箱像冰块一样,仿佛正冒着凉气。我笼起一堆篝火,将消过毒的手术刀在上面微热了一下,把酒精淋在她的伤口上。不幸的是,麻醉剂的瓶子在医药箱里被彻底地挤碎了,我安慰道:“别怕,我动作很快,马上就好。”

沾满血迹的青衫被用力的撕开,雪白的胸顷刻间暴露在冷空气里,或许是害羞,有两朵红云突袭她的脸颊。我手里的手术刀第一次在没有麻醉的身体上工作。她闭上了眼,努力的克制着撕心裂肺的疼痛。

……

天彻底的黑了,聊若星辰在碧空上抖着寒光,万籁俱静的荒郊野外还隐隐飘来几声清脆的枪响。她痛晕了,一枚细长的子弹静静的沉睡在托盘里。

【动情】

城隍庙的环境实在是恶劣,又阴又冷,加入抗战救援队以后我就搬出了破庙,连同那个还在昏迷中的女学生一起住在队里。

他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黄昏,就在我为她换药的时候,她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衣不遮体的自己,她的眼里隐藏着害羞和感激。

她叫陈彩萍,是锦州的学生。

彩萍抬眼望我,眼里漾着一个少女萌动的情愫,她很委婉地问我:“我的衣服都被你撕破了,抗战胜利后,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家吗?”

我别别嘟嘟没有回答她。

彩萍你这是何苦,我是一个有婚约的人啊,跟着我你也不过是混一个小妾的地位,在江家妾是没有地位的,名义上是半个主子,可实际上就是一个受人轻视的奴才。二姨娘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更何况刁蛮的蒋思懿心里定是容不得你的。

这些话我半句都没有说出口,因为我喜欢她,可我又不想让她受到丝毫的伤害。彩萍的优点远远超过将思懿,虽然我留过洋,但我还是喜欢以中国人的眼光来选择一个温柔的媳妇。

彩萍说她不想再继续读书了,她要跟着我一起救人。看得出来,她是一个沉稳的姑娘,很适合做我的助手。

可到底是个女孩子家,光有细心是不行的,还要有胆量。

锦州的战火烧的正旺,每天都有伤残者无数,彩萍看到血淋淋的尸体后晕过几次。

我不要她在帮我了,托队长在炊事班为他找了一份工作。这个他比较在行,每天一日三餐,吃的平平,但却很可口,偶尔做一次大锅炖肉,彩萍会偷偷地为我多留出一份,晚上没人的时候给我吃。

我刮他的鼻子:“呦,原来你也是一个坏丫头?”

“我还不是为了……”话未出口,却先红了脸。

我懂,我都懂,这一次我捧起彩萍的脸,轻浅地吻了下去,她的唇如同五月柔柔软软的樱花,细腻,芬芳。

【痛恨】

病房里多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病号,他是绥远来的指挥员,被日本人枪杀了。身上打的千疮百孔,尽管我施展浑身解数,却还是无法挽救他的生命。

突然间我有一种失落感,要知道,少了一个指挥员比丢掉一批军火还重要。

空气里飘荡着浓浓的火硝味,天空都被硝烟熏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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