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咄咄逼人的样子把梁暖吓得无言以对，这更使伊客彬坚信自己的判断。但她真的没有去害伊客彬的宠物狗。

梁暖被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她感觉再也无法待下去了，当天下午自己偷偷地去车站买了次日的返程车票。回来的时候又碰见出门的伊客彬，他仿佛是很伤心，两眼红红的，正抱着狗准备去往后山埋葬。

梁暖吓得浑身发抖，赶快藏到一边的灌木丛后。她望着伊客彬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地不起”。反过来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二，这件事本来就不是她的错啊。

“姐，我走了！”第二天一早梁暖背起小包向着梁薇的房门喊道，她以为梁薇会跑出来拦住自己，却听得房里“哦”了一声，再无后续。

 〔6〕

她觉得伊客彬实在是人面兽心，又觉得梁薇不拦着她回家是对她的冷淡。

梁暖之所以和王品源说这些，是因为他帮她把那本军事杂志从许漾是手里要回来了，恭恭敬敬地交还给梁暖。

这事办得让梁暖感觉到王品源还是有人情味的，不像许漾尽是想着法子来气她。

有一天，许漾竟当着梁暖许多同学的面说：“你们晓得不，我老叔现在不是光棍一个了，我有婶子了。”然后又向同学们解释道：“其实就是梁暖的妈妈。”

这件事已让梁暖在大家面前抬不起头来，所以她为了堵住许漾的破车子嘴，亲自约了他在校外的巷子口商谈了一番。其实许漾和梁暖都是无人管束的坏孩子，小小年纪就整日一副流里流气的痞子相。他站在梁暖面前，吊儿郎当地说：“要我不宣传也行，给点好处呗！”

这是梁暖被狗咬的第五天，她收到了来自伊客彬的一条慰问短信。他写道：“伤势好点了吗？疫苗打够一个星期再停，别断下。”

读起来很暖人心窝子，不过梁暖没有给他回信息。伊客彬突发奇想地给梁暖发了条短信，这是不是意味着两个人要冰释前嫌了呢？总之，这一刻起，伊客彬已经那么让梁暖记恨了。

或许，她从来没有真正记恨过伊客彬。梁暖对他从一开始就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情愫在酝酿，可每当她面对姐姐梁薇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小妖女。

晚上看杂志时，里面的每一个英俊的军人身上都重叠着伊客彬的影子。再翻几页，梁暖看见在页脚处写有一句话：“梁暖，我喜欢你！”

这本书被王品源和许漾两个人拿过，到底是谁写的呢？

 〔7〕

再次见到伊客彬就是在三个月后梁暖母亲生日时了。

梁薇带着他一起回南方的卓镇给母亲庆生。千里迢迢买了个生日蛋糕，尽管坐动车组，却还是由于天气热而坏掉了。

梁暖一见伊客彬心中就是五味杂陈，想靠近又想躲避。

伊客彬似乎是看破了梁暖的心思，于是径自走到户外去。她正在院子里跳绳，伊客彬上去一把攥住抛过来的绿色塑胶细绳，高深莫测地看着梁暖。

“干嘛？你的狗不是我弄死的。”梁暖嘟着嘴，特无辜地从他身侧绕行过去。

伊客彬回身要抓住她的手腕，刚一触碰就立即松开了。因为梁薇已经站在门口了，并厉声一句：“伊客彬，赶紧进屋帮我洗碗。”

“好。”他回答的声音懒懒的。

尽管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但梁暖还是注意到姐姐转过身来白了她一眼。

最近梁暖时常感到身体不适。最常有的表现就是不断地恶心干呕。她以为饱食胀滞，看了医生才知道不是。

于是，她找到了王品源，梁暖吞吞吐吐地告诉他，“我怀孕了。”

虽然孩子不是他的。

梁暖说对于这次事故，许漾是绝对不会负责任的。他无人能求，也不敢告诉别人，梁暖相信王品源会帮自己的。因为他喜欢她，梁暖已经猜到了。

喜欢好像总是与付出相挂钩的。

 〔8〕

梁暖开始试着做剧烈的运动，以每分钟200个的速度跳绳，玩引体向上，在浴室泡冷水澡……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将肚子里的小生命弄掉。她才知道电视上那么容易流产的剧情都是假的。

王品源再次来找她的时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说他和许漾那个王八蛋打架了。

王品源听说梁暖为了不使许漾到处宣扬她母亲和他小叔的丑事，答应和许漾在旅馆睡了一宿后，他气得顿足捶胸，“我说梁暖你怎么这么傻，就这么惯着他？”

事后，他找到许漾，二话不说就一脚将他蹬飞到草坪上，“你他妈混蛋啊！”

两人厮打了好一阵子，王品源才向许漾说：“梁暖怀孕了你知道不？你的！”

许漾叉着腰摇头笑了，上去把胳膊搂在王品源的肩上，被他没好气地给抖落下去。

“喂，哥们，你该不会真喜欢她那样的吧？”许漾小心翼翼地问王品源，“咱们说好了只是玩她的。”

“滚你爹的。”他指着许漾的鼻子警告他，嘴斜眼歪的表情像黑社会的老大一般狠毒，“以后你再敢欺负梁暖，你小心点！”

王品源交给梁暖一包药片，堕胎的。

梁暖接过时抬眼看了他一眼，脸部棱角清晰，戴副小巧的眼镜，嘴角有粒痦子。穿的是大体恤，嘻哈牛仔裤，一枚帅哥级的人物。梁暖知道王品源是喜欢玩hiphop的。

他很孩子气地说：“吃药吧，手术的话肯定会很疼，这样也不会引人注目。”

梁暖说谢谢你，王品源将计就计，也没说药品是许漾托自己给她的。

 〔9〕

晚上，梁暖无意间听到家人在谈论伊客彬要在秋季参军入伍的事。

当时，她正在卧室里啃着苹果看《士兵突击》，一听此话，心里咯噔一下子，嘴巴再也没力气将苹果啃下去。

她跑到河边坐了大半天，怔怔地蹲着流泪，以至于身边有人坐下来她都不知道。

“怎么了？”伊客彬把纸巾递过去，吓了梁暖一跳。

“ 没什么。”

她迅速地用袖子把眼泪抹去。

“那为什么要哭？”

“哎呀，别管我了，听说你要参军了？”梁暖问话的声音很小，她其实不想听到伊客彬回答的下文。

“嗯，已经体检过关了，去新疆。怎么，舍不得我？”

“放屁。以为你小名叫俊儿啊！”

就这样，两个人一问一答的，虽然是半调侃，但彼此的声音都低调而感伤，缺乏激情。与此同时，伊客彬的脸部正向梁暖逐步靠拢，终于把她逼得躺在草地上。接下来是一场昏天黑地的热吻。

“走开！”梁暖清醒过来时马上将伊客彬推到一边，“好没脸，信不信我告诉我姐，说你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伊客彬笑了，笑得那么不以为然，“你尽管去告好了，我是怕媳妇的人吗？和她分了就来找你。知道你暗恋我，可我马上就要走了，一走好些年呢，留个长吻供你回味。”

“我没有。”梁暖辩驳。

“你别不承认，连梁薇都看出你那点猫腻来了。”

梁暖的眼睛有些湿润，突然间好想上前抱住伊客彬，却终是没有。

 〔10〕

梁薇和伊客彬在梁暖卓镇前前后后共待了四天，回G城那天飘起了小雨。

梁暖坚持去车站送他俩，实际上，他无非是想多看伊客彬两眼，可她连一句“我爱你”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